事隔四十三年,再度回到馨兰殿的时候,这里早已变了模样。
就连名字都改了,叫容安殿。
听这如今是元缂最宠爱的顾昭容的住处。
应了那句时过境迁的话。
紫璟睨头望向身旁男子,他的神情倒是没什么变化。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他现在是高高在上的祈原龙君,凡尘俗世的因果缘由早就与他无关了。
更何况万年已过,故事里的人物早就化作了尘与土,很多事情也都没了执着的必要。
“看什么?”他见她在偷看便问道。
紫璟粲然一笑,抱住他的手,撒娇道:“我饿了,想吃你煮的面条。”
“好。”
他拉着她进了容安殿,来到一个漆黑的房间里。
她还没来得及问这是哪里,整个房间便亮了起来,原是个整洁齐全的厨房。
两人不知何时变成了厨子的装扮,只见祈原熟门熟路地从橱柜里翻找出一袋雪白的面粉,问站在门口发呆的她会不会和面。
紫璟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你来生火烧水。”
祈原着从灶台上拿来一个大圆盘洗净,将雪白的面粉舀到盘子上,加水闷声和了起来。
她怔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到一边柴火堆里捡木柴到灶前生火烧水。
生火这活于她而言并不陌生。
她厨艺不好,在家时时常被阿妈督促生火洗菜。跟着朗风霁光上山打猎烧烤的时候,做的也是搭灶起火的事。
所以,这种事没一会儿她就完成了。见他还在一旁忙活,便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观看。
这可是世间大陆顶一身份尊贵的神只!
父神辈,战斗力超群,掌管四方海域生杀大权的祈原龙君!她如是告诉自己。
若非亲眼所见,打死她也不会相信,一个以暴戾恣睢着称的尊神会做这种事情。
只见他将面团揉搓成长长一条,仔仔细细盘在一个刷好麻油的瓷白碟子里,用刷子再在上面刷了一层油,放进一个瓦盆里盖好,转身见她正站在身后,问:“洗菜,会么?”
站在原地出神的紫璟被他这么一问,突然有些手忙脚乱起来,点头,道:“你要洗什么菜?”
“储蒜、辣椒、和你喜欢吃的蔬菜。”
紫璟按着他的吩咐,将东西一一清洗干净放到他面前。
他低着头,切东西时的刀法,畅然如流水般,一下子就把储蒜、辣椒切成几乎等大的颗粒与白芝麻酱油盐放在一起,淋上滚烫的油,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一阵扑鼻的香气瞬间充斥整间厨房。
紫璟没出息地吞了口口水,眼巴巴地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期待着成品的出现。
就在这时,一旁烧着的水也跟着沸腾开了。
他将锅盖揭开,一团热气直冲而上,在虚空中变成一团蘑菇云后散开。
只见他将两个鸡蛋放在锅勺里放入水中煮熟,放到勾兑好味道的汁料上。把放在瓦盆里的面条拿出,一边拉扯一边下锅。
很快,一碗热腾腾色香味俱全的面出现在紫璟面前。
“尝尝。”
他将面条端口挑出吹了吹,送到她面前。
她心翼翼将面条抿在嘴里吸溜起来。
口感爽滑得当,味道适中,很是好吃。这让她想起了定三年的那一个元宵早晨,就是这个味道。
那是圭璟若有生之年过的最后一个开心的生辰。再往后,皆是迫不得已的无可奈何。
因为种种原因,她已经一万年没过过生辰了。
“你不是,你不会做的么?”
吃完面条的她努力控制住脸上不听话的表情,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问他。
“以前不会,后来就会了……”
他微笑着刮了刮她微微泛红的鼻子。
她把这归咎于辣椒放的太多导致的。
“白了,你就是个骗子。”她将脸撇过一边,将脸上偷偷滑下泪水偷偷抹掉,转头再看他,已是大大的笑脸,道:“我吃饱了。我们去逛逛吧!北商的皇宫这么大,很多地方我都还没去过呢。”
“好。”
他们挽手信步在铺满积雪的宫道上。
那是条没有尽头的路,路的两旁红墙琉瓦,极尽繁华。镂空的宫灯里,烛火幽幽,在努力地燃烧自己,照亮夜行人前进的道路。
“母亲,我知道杀表哥的人是谁。”一个细声音从宫道的拐弯处传来。
因为离得近,再加上这道路的寂静,就显得那声音有些大。
紫璟他们停了下来,凝神细听。
只见另一个女声沉默半晌,道:“表哥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你父皇他会处理的。”
“可是……我是真的看见了!是花统领杀他的。”女孩儿不服气道:“为什么不让我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父皇?”
“傻孩子!你还,不懂。”女人叹息道:“放才你也看到了,你父皇也在场,你他根本就没有声张的打算。你若是贸贸然冲出去,把话给了,你觉得你父皇会夸赞你还是厌恶你?君心难测,你就算要也只能是悄悄,在你父皇需要的时候。这皇宫里头啊,根本就不需要真相,真正需要的只有利益罢了。”
女孩似懂非懂地点零头,望着母女俩逐渐远去的身影,紫璟颇为感慨。
原来这便是容安殿的新主人,顾安顾昭容,还有她十三岁的女儿元惜,惜公主。
顾安的模样算不上出众,却是个十分温和的人,行为举止,都跟当年的于皇后极像。
从放才她对女儿的那番话可以看出,她是个极聪明的人。
不骄不躁,会审时度势的女人从来不简单。
只是再不简单又有何用,只要进入这座宫墙,成为元缂的女人,注定只会是他控制朝堂的一只棋子。
于宁如是,高英如是,就连顾安也一样没能逃脱这个命运。
他们沿着宫道,又走了一段时间。不知不觉,便来到了一个树林里。
“六郎……”
紫璟正欲话,四五道黑影忽然从不远处划过。
这妥妥让她给忘了自己想要什么,把话头给顿住了。
“你要什么?”祈原见她怔半愣是没蹦出一个子来,忍不住问道。
“忘了。”
“……”
“不过这不是重点。”紫璟道:“方才你看见了没?有好几道黑影在那边闪过。这大过年的,皇宫居然进贼了,你不好奇么?我想去看看!”
祈原:“……”
循着贼饶踪迹,夫妻两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冷宫门前。
其实这冷宫的名字不叫冷宫,叫西风殿。只是因为它是废后罪妃的最终去处的缘故,便囫囵起了个冷宫的名号,传着传着,所有人都把它的真实姓名给忘记了罢了。
时过三更,花不易也已经离开。
整座西风殿静悄悄地,什么声音都没有,这让人看起来感觉有点阴森恐怖。
不过好在,里头还是有人在的。
透过破落的窗户,幽幽烛光下,一个少女光洁的背影正仰靠在氤氲着腾腾热气的浴桶里闭目养神。
寻找到目标的黑衣人朝彼淬零头,露出一把银闪闪的飞镖,朝少女所在的方向礽去。
叮!
飞镖刚碰到破百的窗户,便被一层无形的东西给阻断了。
浴桶里的少女瞬间睁开了眼睛,漆黑幽深的瞳眸里,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冰冷。
只见她缓缓直起身子,光洁的玉背上,一只活灵活现的白凤呼之欲出。
凄厉的凤鸣声响彻整个北商的上空,直让人心神惊颤。
“想杀我?就这?”
仅是眨眼的功夫,浴桶里的少女就已出现在门外。
纤纤玉手将掉落在地面上的飞镖捡了起来,唇角微挑,望向趴在墙头上的那几个黑影,眼底全是不屑。
“妖女!老夫今要替行道,杀了你!”
中间的黑衣人率先跳了出来,其余人见了,也陆续跟了上去,站成一道弧形,将她团团围住。
一道银光过后,每人手中都出现了把银闪闪的弩箭,几乎是同时触动的机关。
咻的一声,六支银箭齐齐朝她飞射而去。
然而,他们并没有打中目标。
银箭着陆时,少女已经没了踪影。
感觉到身后灵力的波动,黑衣人转身齐齐朝屋顶望去,只见一只巨大的白凤凤凰鸟正扑打着翅膀仰长啸。
四周围的空气瞬间如同凝结了般,成千上万的冰冷出现在西风殿的半空之中,眼看就要被射成筛子了。
站中间的黑衣人大呼一声:“死亡白凤!”忙在在自己四周撑起了银光结界。
“一群蝼蚁!”
白凤的声音刚落,空气中凝结的冰棱便齐齐朝他们袭去。
可怜的六人,还没来得及反击,就被射成了筛子,在强大的灵力作用下变成了粉末,随风散去了。
“怜儿!”
刚离开不久,便听到这边动静的花不易刚赶回来,便看到赤果果的元怜站在屋顶上的摇摇欲坠的身影。
他大吃一惊,忙纵身上去将她接住,褪下披风将她裹好,抱紧了屋子里。
“你怎么又回来了?”
从睡梦中惊醒的元怜揉着生疼的太阳穴道,发现自己没穿衣服,顿时绯红了一脸。
“我刚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忘跟你了。”花不易道:“一进来就见到你晕倒在浴室里。你没事吧?”
元怜拧着眉头,想了想,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的后背好疼,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摔伤了?”着,便转过身子。
清冷的月光下,洁白的玉背上,一只展翅高飞的白色凤凰鸟正目光冰冷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