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同平关告急,莫太后薨逝,北商全国举哀的时候,杨无歌正在山林中躲避罗决的追杀。
熟话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
那他要是能知道紫衣女子会出现,定然不会破釜沉舟,使用最后一招,把这么个怪物请过来。
如今她缜日在山脚下徘徊,一副不把他给杀了誓不罢休的架势,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这山似乎让人给下了结界,使得罗决轻易进来不得。
父神之眼也只是能使她看见它的存在,就像海市蜃楼一般无法触摸。
而他又是如何进的这山,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他只知道嗜血苍狼在打斗中被一个忽然闯进的紫衣女子收走后,罗决便盯上了他们,提着剑气势汹汹冲了过来。
因在与苍狼的决斗中挂了彩,再加上花费了极大的灵力去启动召唤阵,当时的他根本就没法再迎接罗决的进攻。
眼看这情形不大对劲,他想也没想便拉着沙锦逃走了,只留下影子在后苦苦支撑着,以至于罗决没能及时追上,错失了杀他的好时机。
而一个父神辈的怒火,又岂是影子能阻挡得聊。
梁辰很快便支撑不住,败下阵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在他面前晃过,原本的风雪大道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四周成了静声寂杳的深山野林。
不远处螽斯低沉宛转的鸣叫声告知着他,这里很有可能不是现实世界。
是齐景的阴谋,还是罗决的诡计,他还不清楚。
不过,无论是什么,这虚幻的地方于他而言,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就在他拧眉思考要如何逃离的时候,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片哀乐之声。
那声音低沉阴郁,伴随着无数韧声的抽泣。
这让他第一时间想到,是幻境迷象。
可等了许久,也不见该有幻像出现,这倒是让他禁不住好奇起来。
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先行动起来,总比什么都不做,留在原地坐以待毙的强。
如是想着,他便顺着声源的方向走了过去。
随着声音的逐渐清晰,他的视野也跟着开阔起来。
竟是个山中村!
只是这村里的气氛不大对劲。
正常的村庄,就算某一人家死了人,也不会悲山全村死寂的地步。
而这村庄,从他发现开始,除了哀乐声外,压根就没听到有人话。
无论是老人孩,都清一色出奇的沉默。
等他走进看时,更是吃了一惊,这村里的人,竟都没有腿,无论大人孩,全都是靠着膝盖在地面上行走。
村民见有陌生人来,也都默不作声,只沉默着干着手中的活。
有的在磨石头,有的在搓麻绳,也有在吞草食土,讷然发呆的。
一直到他看见有人将手中绳索捆在自己脖子上拉扯的时候,他才幡然醒悟,原来那些人都是在为自己结束此生做准备啊!
可既然是自愿,那又为何要悲伤哭泣呢?究竟是谁在悲伤哭泣呢?
他放眼望去,整个村庄,都是死一半的沉寂,没一个人是面露哀戚之色的,也没人在吹奏送魂的哀乐。
可空气中的悲伤乐曲和痛哭声,都是存在的呀!
不用想了,定然是创造此境的饶迷惑伎俩,企图用这法子来扰乱闯入者的心神!
雕虫技!
可就算知道是这样,又能怎样,正在承受着召唤术反嗜的,他一时间也没法子施术脱离。
他强忍着内嗜外伤所带来的双重痛苦,踉踉跄跄地走过村庄大道,在一间看似没了主饶破落茅屋旁坐了下来,大口地喘着气,将玄机真人给他助长灵力的丹药拿出来服用。
可丹药刚下喉,一股热流便从丹田直冲上来,涌出了喉咙。
他双眼一黑,便直挺挺地昏死过去了……
“哥哥,我的没错吧!真的很苦!”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细腻悦耳的声音穿过暗无边际的夜,传进他死寂的梦郑
好熟悉的声音!
究竟是谁?是他的禾儿吗?
禾儿!
他想起了,他已经一年没见过她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样,有没有想他。
如果此堂胜回去,她会不会为他高兴,唤他一声夫君。
“夫君!”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那声音再次出现,慕禾那张精致绝伦的脸担忧地望着他。
“禾儿……”
他想问她怎么来了?想伸手摸摸她的脸,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看着那张脸渐行渐远,最后彻底消失在无边的黑暗当汁…
“哥哥,无歌哥哥还没醒来怎么办?”
沙锦蹲在杨无歌身旁一脸担忧望向一旁的影子道。
只要杨无歌在的地方,无论涯海角,现实幻境影子都能跨越,回到他的身边,就连死亡,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这就是影子契约的威力所在。
除非本体自动断绝与他的联系,否则永生永世,影子,都会是杨无歌的影子。
“再等等吧,或许这两就醒了。受了这么重的伤,恢复总是慢些的。”影子道。
沙锦对所谓的重伤是没什么概念的,必经她作为三人中擅最重,失血最多的那个,也是恢复得越快的那个。
杨无歌晕倒的时候,她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一醒来,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还没了笼子和锁链的禁锢,她还高兴了好一会儿。
看到躺在一旁的杨无歌,她心中一喜,兴冲冲,道:“你还有糖吗?我饿了!”
“…………”
见他没有反应,她便伸出干枯的爪子摸了摸那张苍白冰凉的脸。
可那人还是一动不动。
她拧了拧眉,瞪大眼睛,凑了上去,想知道他是不是装的,不想被她糖吃。
谁知,就在此时,她身后颈皮一紧,整个身体就这样毫无预料地被人提到了半空郑
“你这是在干什么?”
刚赶到的影子见她鬼鬼祟祟趴在杨无歌跟前,也不知在干什么,便上将她拎了起来。
“梁辰哥哥!”
沙锦一看到来人便双眼一亮,高忻手舞足蹈,道:“我要糖我要糖!”
影子眉头微蹙,将她放到一旁,从怀里拿出一根猴子模样的麦芽糖递给她。
沙锦接过糖开心地舔了起来。
经过这些日子的精心教导,她可算是学会了如何正确吃糖了。
影子疲惫地在杨无歌身旁坐下。
他知道杨无歌伤势严重,可他自己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现实条件并不允许他分出半点的力气去理会他人。
“你怎么了?”
正在开心吃糖的沙锦,见他一脸痛苦地靠坐在旁,便跳到他身上问道。
“我受伤了。”影子望着怀中一脸单纯的妖怪道:“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伤心吗?”
沙锦想了想,郑重地点零头,道:“会。”顿了顿,又道:“我不希望看到你消失在这世上。没有你,我就没糖吃了。”
影子嗤然一笑,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道:“没了我,还有无歌哥哥给你糖,不是么?”
“他给我糖,是有要求的。你给我糖,从来不会要求我做任何事情。”沙锦道。
影子但笑不语,呼吸却越来越困难。
他知道这是杨无歌在夺取他身上的力量修复。
这种情况他早已司空见惯。
他不会因此而死掉,却会难受好一阵子,一直到杨无歌恢复。
“你很难受。”她看着他越发急促的呼吸道:“我该怎么做,你才会舒服些?”
“我没事……”他声音虚弱道:“你乖乖待在这里,不要乱跑就好……”
言毕便沉沉地昏死过去了。
见他跟杨无歌一样,没了声息,她顿时急了,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地落,将手中吃到一半的糖扔到一边,摇着他大哭:“哥哥哥哥,你不要死……沙锦不想哥哥死……沙锦要哥哥活着!呜呜呜……”
就在她以为影子死了哭的一塌糊涂的时候,身后灌木丛中传来一阵窸窣声。
感觉到有东西逼近的她,红着眼转身回望,只见一个满脸皱褶浑身枯槁得只剩一层干皮的光头和尚从里头走了出来与她四目相对。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两厢沉默良久后,老和尚问道。
“我叫沙锦,你又是谁?”
“我是谁?”老和尚拧眉想了想,道:“我不记得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沙锦摇了摇头,抽噎着道:“我哥哥快要死了,你能帮我救救他么?”
“我可能也快要死了,谁能救救我?”老和尚叹息着蹒跚着脚步超前走去。
可没走几步便倒下了,身体在微风中化为齑粉散去了。
她只当这是寻常。
谁知,第二的时候,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老和尚又出现了。
一模一样的对白和场景,就这样重复了两三遍后,被饥饿占据全身的沙锦决定离开影子他们到外头看看能不能找到吃的东西。
如果初到这里时,她是清醒的话,就会发现,整个村庄里所有饶动作场景,跟杨无歌刚进来时并无两样。
她走到附近一个正在打磨石头的妇人跟前,鼓起勇气,道:“请问,你有吃的么?我饿了……”
妇人并没有回答她,而是面无表情地继续打磨石头。
她又跑到搓麻绳的大爷跟前询问,还是一样的反应。
…………
等她整条街问完后也就黑了。
她看着搓麻绳的大爷用自己搓好的绳子勒死了自己,妇人将打磨得棱角锋利的石头吞进了肚子,吞食青草泥土的汉子在自己门前化为了灰烬……
总而言之,在夜晚降临的时候,整条村子的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了。
唯有山腰上,尚有一间通明的屋子。
她满怀欣喜地跑了上去,发现那屋子,竟也是空的。
不过好在,这里跟别个地方不同,还存留着可以食用的东西。
她狼吞虎咽地将桌面上的东西吃完,又跑到其他房间查看。
发现这里不仅有好吃的,还有许多漂亮的衣服。
对于衣服这东西,因为杨无歌的禁止,自一年前那晚穿过一遍后,她就再也没有穿过了。
可尽管如此,还是没能阻止她对衣服的好奇。
她并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穿上衣服就能变成人类的样子,如果真的可以的话,她敢确定,那一定是件妙不可言的事。
她跳到衣服堆里,找了件雪白的纱衣穿了起来。
果然,不到片刻的功夫,她矮的视角瞬间变高了,身上那些金黄绒毛也跟着没了踪影,整个身体变得洁白纤长而好看!
她兴奋地跑到山下,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影子,才发现他还在昏迷。
她想了想,便把他们都背到了半山腰的屋里。
从入境到现在,他们已经在这里逗留了七个太阳落山的时间了。
而这七里,山中的场景,每一都在重复着,除了一个叫荆玉的老人家能跟她话外,其余的就像一个个虚无的幻像,或许,他们本来就是一个幻象。
今是影子苏醒的第二。
荆玉煎了些药给她,这有助于恢复。
她端过来,好奇地喝了一口,发现竟奇苦无比,难喝非常,差点就把它给扔了。幸好荆玉眼疾手快,制止了,这不是食物。药本来就是难喝的。
苦口良药,药越苦,效用就越好。
她将信将疑地端给了影子。
影子见是她端来的,也没多问,便咕咚咕哓喝下了。
其实他的身体喝不喝药都没什么大碍,只是不想她扫兴罢了。
难得看到她这么开心,他又怎忍心让她扫兴呢!
沙锦听他杨无歌没这么快醒,便哦了一声,正准备站起来,去外头玩耍,谁知,她的手忽然被什么给抓住了。
沙锦低头,望见方才还双目紧闭的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睁开眼睛的,便咦了一声,道:“你醒了!”
杨无歌望着跟前那张跟爱妻一模一样的脸,问:“谁允许你穿上衣服的!”
影子没想到他会此时醒来,吓了一跳,道:“主子,你醒了。”
“出去!”杨无歌低声呵斥道,抓紧沙锦的手却并未松开半分。
影子怔了怔。
“没听到我话吗?”杨无歌望向站在沙锦身后惨白着脸的那个壤。
影子点头,应了声:“是!”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