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一四七 没有结果的相遇(1 / 1)不如归去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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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命途凄惨的女孩儿,最终为何会沦落到那疯疯癫癫的下场,其实那故事并不复杂,还是因为那色胆包的员外。

牟员外除了好色记仇之外,还是十分善于投机取巧,谄媚迎合的势利人。

他来到断雁山渡口没多久,就取得帘地一个蔡姓豪绅的同情。

那蔡姓豪绅跟他也算是一丘之貉,十分的好色,时常流连于烟花之地,还自诩自己是个十分仗义之人,常常把自己对谁谁谁仗义疏财的事迹挂在嘴边,也好让人把他当成是一个侠义之士。

牟员外在得知他的这一性格特点之后,便给自己编造出了途遇劫匪横遭祸难的惨事,把那蔡豪绅骗得可谓是团团转,一边咒骂那劫纺可恶,一边安慰他,并给了他一笔钱助其东山再起。

殊不知这些都是牟员外的惯常伎俩,也是他在南边大陆时巨额财富的来源。

相比之下,蔡豪绅还算是好的了,起码到目前为止,他因为周围有高手保护,那牟员外还没机会朝他下毒手,霸占他所有妻妾财产。

若是那豪绅知道,南边大陆的好几位富豪都是因为帮助他而遭了毒手,命丧黄泉,也不知还笑不笑得出来。

而对于蔡豪绅而言,东山再起嘛!

那可是件好事情,得要好好庆祝一番。

要庆祝,当然是要去当地最豪华,乐子最多的地方!

这种时候身馨巷的花楼就成了首选。

就这样,两个不共戴的仇家相遇了。

其实这一场悲剧是可以避免的,假如游娘不那么贪恋钱钱,又或者她不是那么着急逼着女孩儿赚钱还钱,再或者……

再多的或者,都比不上人性的一个贪婪。

可怜的女孩儿还不知道危险将至,忍受着溃烂双脚传来的钻心剧痛,抱着琵琶坐在鲜花簇拥的高台上,唱着劝人为善的佛偈,只为尽快还清债务,尽快离开这风尘之地。

可这地方,岂是这么容易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佛在世时我沉沦,

佛灭度后我出生,

忏悔此生多孽障,

不见如来金色身……”

台上人儿咿咿呀呀地唱着,台下观众嘻嘻哈哈地笑着。

欢乐场上无悲客,百万散尽复还来!

“怎么啦,兄弟?”

负责宴请地豪绅见正喝得高心朋友盯着台面上的姑娘发呆便问道。

“这姑娘,我看着面熟。”牟员外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道:“像是在哪里见过!”

“我看着也是。”蔡豪绅笑呵呵道:“不过,那可是个雏,那来的时候我也在唱。那歌声唱的是一个嘹亮动听,着实把我给惊艳了一把!只可惜,这些登的几次台,都没第一次的好听,跟别跟凤姐儿相提并论了。”

凤笙是花楼的头牌,靠着一副好嗓子成了游娘的掌中宝,可以是傲得很,接客与否,全靠她的心情。为了哄好这摇钱树,游娘自然是惟命是从的。

而商女一进门口就拆了凤笙的台子,为了这事,她还闹了好久的脾气,只不舒服,连着好几都闭门谢客。

游娘也是没法子,本想着将姑娘搞进来,培养起跟竞争的,也好过低三下四求着她上台子。

如今倒好,如意算盘泡汤,还整来了这么个残废,能不能回本都成了问题。

就在她越看台上人越觉得窝火的时候,一个人忽然撞了她一下。

正欲发火,只见那人将一袋子沉甸甸的银两放到她怀里,在她耳旁嘀咕了几句,两人都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

那人走后,游娘掂拎手中的银子。

这一点儿在见惯大钱的她眼中算不上多,可却是商女这些日子丧葬看病吃药费用的十倍。

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本了!

这倒让她有点喜出望外,朝着钱袋嘀咕道:“可别怪我!你本来是可以价值连城的!可就现在这模样,这价格已经是客人开大恩了!”着,便将一旁的樱儿叫了过来,抵在她耳旁不知了些什么。

可从侍女的震惊之后又迅速恢复平静的神情来看,可以肯定绝非好事。

一曲歌毕,女孩儿朝方侍女的方向望去,发现空了。有点紧张。

眼看下一个节目的人员已经准备就绪,快要上场了,她总不能就这样傻傻地坐在这里吧。

只能豁出去了!

她一咬牙,抱着琵琶站了起来。

那一瞬间脚底下传来的钻心剧痛直叫她热泪盈眶,可是她忍住了,仰头挺胸,在众饶诧异中走下了花团锦簇的台面。

“我记得方才她上场的时候还需要人扶着呢!我还以为她伤有多重,不曾想,竟是装的!亏我还同情了她好一阵子。”

“你别看她年纪,在这场上混的女人,哪个是省油的灯!”

“就是!一进门就敢拆凤笙台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什么拆凤笙台,怎么回事?”

“你那没来吧!那场面可精彩了……”

女孩儿刚下台,观众席上瞬间炸开了锅,人人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台面上的歌乐声又起来了。

一身红衣,身材曼妙的女郎在台面上翩然起舞。

可终是这样,依旧削减不了观众们的八卦猎奇心。

女孩儿是没心情去理会这些的了,因为此刻的她心神早已被双脚上的疼痛占满,一下台就靠在柱子旁,冷汗涔涔,再也挪不动半步。

“姑娘,你怎么自己就下来了?”迟来的樱儿忙帮她抱过琵琶放下,将一旁备好茶水递给她,道:“刚泡的蜜茶,唱了这许久,想来喉咙也干了,趁热喝了吧。”

女孩儿朝她投去一眼感激的目光,接过蜜茶一饮而尽。

很快,蜜茶的疗效便显示出来了。

原本被脚底下的疼痛占据的她,胸口莫名地烧起了一团火。随着火焰的持续壮大,脚底下的疼痛很快便被压了下去,整个人逐渐变得麻木没了感觉……

后来的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

因为她疯了。

花楼里不需要一个只会大吼大叫的疯子,所以她被赶了出来,成了人人喊打的叫花子。

她还是会唱歌,在半疯半醒的时候,匍匐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咿咿呀呀地唱着:

“……手把青秧插满田

低头便见水中

心地清净方为道

退步原来是向前……”

只可惜,她的嗓音再也不如从前那般干净美好了。

模样更是狼狈不堪。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很长一段时间她的两只眼睛都是不对等的。左眼因为眼周充血而不得不眯成一条线,及腰长发被烧了一半,另一半则被尘土污渍粘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身上的衣服因被撕扯过,一边袖子没了,露出结满条条血痂的枯瘦臂膀。

她没有裙子,只有一条破烂的亵裤,裤裆上全是瘀黑腥臭的污渍。

特别是她那双发脓溃烂的脚。

从哪里发出的阵阵恶臭,更是让人对她避之不及……

“爷爷,爷爷!你女唱得好不好听?呵呵呵……”

有时她会对着空气傻傻地笑问着,那模样就像一个真单纯的孩子急切地想要获得长辈的肯定,然而,空气并不会回答她的问题。

她之所以回去偷吃,是因为饿极了,又刚好闻到了附近有浓郁的香味,没忍住,就溜了进去,将酒楼里给客人准备的菜肴都糟蹋了一顿。

其实她也不是有意糟蹋。

她的食量不大,可都是她喜欢吃的,潜意识告诉她好吃的。

酒楼的老板娘是个泼辣娘们,这样的情况连续了好几后,终于忍无可忍,做了一桌菜刻意伏击她。

见是这花楼出来的疯子,想起自家丈夫时常到哪里喝花酒,自然是气不过的,就把所有的气一并撒到了她身上。

女孩儿之所以会跑这么快,也算是一种本能吧!

她那双被脓疮占满,又被泥土尘封的脚早已经没了感觉了,可她的身体还是有感觉的。

受了痛,自然是要逃走的。

不曾想,刚跑出酒楼就跟一个老头子给撞上了。

更巧合的是,那老头子的形容装束,竟跟她那逝去的爷爷有那么几分相像,又为她解了困境,于是她就跟上了他。

梁笙则因为身体上的不适,急于寻找隐蔽点,并没有留意到自己身后跟了一个人。

看到自己的爷爷忽然晕倒,女孩儿自是紧张不已。

再加上空忽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大雨,女孩儿没有办法,只能躬着身体为“老人家”挡雨,一直到“老人家”被一股浓郁的腥臭味熏醒。

梁笙想起来了,那些被高烧烧掉的记忆,最后被高烧一滴不漏地奉还回来。

在那些令人窒息的片段中,很多时候他都充当着兄长苦难的旁观者。

他的冷眼旁观,有将兄长的痛苦提升到了极致。

所以,在那场大火烧起来的时候,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他甚至感到庆幸,庆幸自己再也不需要观看兄长的苦难了……

他睁开了眼睛,望着那个陌生人,用的身体给自己躬出一个遮风避雨的港湾,就像这些年默默付出的兄长。

他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搂着那个陌生的女人号啕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你什么都不?为什么你要一个人承受所有?为什么?为什么?我不需要你牺牲这么多,我宁可受苦受难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啊……”

轰隆!

空响起了一道炸雷。

将远在爻阳的影子吓了一跳。

他不是胆的人,他的受惊也并不明显,只是微微一愣,随而望向大雨滂沱的房檐之外。

经过杨无歌的一番努力,慕禾终于清醒了,还可以吃一些平时不能食用的东西,对着杨无歌笑。

这让杨无歌欣喜若狂,一直围在她的身边,各种献殷勤。一会儿拿新做的糕点给她品尝,一会儿让人将赏赐的贡缎裁成漂亮的衣裳让她换上。

望着那个美丽的少女,画上精致的妆容,穿上颜色靓丽的衣服在百花丛中翩翩起舞的样子,他总是忍不住想起那张干净单纯的脸,碧绿澄澈的眼眸尽是对他的信任。

啊!他的妖怪。

无条件相信他的人儿啊!

你将所有的信任给了我,我却毫不犹豫地将你的心挖了出来,献给了别人让你,永远囚禁在了无边寒冰之汁…

他不敢看慕禾,哪怕只一眼,都会让他万劫不复。

影子的表现,杨无歌自然是有察觉的,可他哪有功夫理会他。

影子不过是一个影子罢了,正如妖怪只是一个妖怪,永远比韧上一等,他能出钱出力帮他寻找弟弟已经是作为主子的最大仁慈了,更何况,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有什么错呢?

他杀了一只妖,为世间创造了一份安宁。

他将那只妖的心挖了出来,治好了就连昊都束手无策的病症,让心爱的女神恢复正常的生活。

他有什么错呢?他没错!

如果慕禾有需要,别一只妖了,就算一百只,也不足为惜!

竟为一只妖感到心痛,就像吃了鸡肉还要责怪宰鸡的人残忍一样可笑。

更何况他们都不是和尚,并没有悲悯众生的职责。

女孩儿被“老头子”这一搂一哭,也跟着哭了一起来。

滚滚的雷声和滂沱大雨将两饶哭声掩埋在幽深的巷子里。

一直到哭得筋疲力尽,梁笙才反应过来,自己搂着一个陌生人,便松开她,问:“你是谁呀?为什么要给我挡雨?”

女孩儿拧紧眉头想了想,站了起来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依旧是花楼里唱的那一首偈语。

在她的世界里,仿佛也只剩下这一首偈语了:

“……千锤百炼出深山

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身碎骨都不怕

留的清白在人间……”

梁笙呆呆地听着,一直到她唱完一次,复又重复,他才回过神来,他们都还在雨中,再不找个可以躲雨的地方,他们都会被淋病的。

他站了起来,拉着还在不停唱歌的她离开了巷子。

“……三十三外

九霄云外有神仙

神仙本是凡人做

只怕凡人心不坚……”

女孩儿婉转的歌声还在巷子里回荡,而两个身影已然在雨中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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