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不会白受委屈。今天这场委屈是受给别人看的。

想不敬茶，她自有躲得过去的说辞，但她没使。她就是要让全府的人知道，她宁死不跪宋沁月。一个刚入门的小妾无论如何都不肯向正室大娘敬茶，这足以勾起所有人的遐想——难道说她和宋沁月是有着什么深仇大恨吗？宋沁月如此单纯天真，怎么会与人结下如此深的仇怨？她们之间必定不只是为了争个男人罢了。如此如此，那些人必定会这么猜想。

她懂宋沁月的招数，强攻是攻不下来的，只能用火慢慢煨。

房门忽然响了一声，铜镜里出现了乔三巡的模样。他走过来坐了下来，打量着沁雪，抬手撩起了沁雪额前的一缕刘海，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沁雪往镜中一看才知道，自己额前斜斜地被划了一条细痕，有一根手指那么长。想必是刚才梁姑抓她头发时给划伤的。

“真是的……”乔三巡放下手，头也耷拉了下去，显得有些沮丧。

“是我自找的。”沁雪将刘海拨了拨，挡住了那划痕。

“可她们也不该这样对你。我原以为她们会接纳你，却没想到她们心里只想着怎么收拾你，想着怎么帮宋沁月出气。哼，”乔三巡苦笑着摇了摇头，“她们怕跟宋家那边交待不了，怕宋家那边怪罪伤了世家交情，我知道。”

“我让你为难了……”

“你要说这话便是在怪罪我。我连我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护不了，那还像个什么话？宋家怪罪又怎么样？宋家怪罪我就该把你们母子丢到府外去，任你们自生自灭？我既然敢带你们母子回乔家，我就不怕跟宋家交待不了。这是宋家欠我的。”

“宋家欠你的？”

“没什么，你不必放在心上。还有哪儿伤着没有？”乔三巡轻声细语道。

“没有。”

“那就好。”

“公子。”乔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什么事？”乔三巡转脸问道。

“侯爷让您过去一趟。”

乔三巡不屑地笑了笑，抬手拍了一下膝盖缓缓起身道：“我就知道……我娘一定会告到我爹那里去的。去了也不过是骂我两句，还想怎么样？你好好歇着，我去去就回。”说完他匆匆走了。

乔三巡刚走，湘姨娘就来了。

湘姨娘是携着礼登门的。入乔府以来，湘姨娘是第一个来送礼给沁雪的。她走后，陈婆看着那两盘红绸面托着的小银件儿，以及那几端光滑柔顺的丝缎就啧啧夸道：“这才是出手阔气的呀！瞧瞧这两盘子小东西呀！虽说是给小孩子戴的，可哪一件不是足银足两的，真是够大方的！再瞧瞧这缎子，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么滑的缎子哟！”

“小姐，您说湘姨娘为什么要来送礼？难道她不知道满府的人都跟您过不去吗？”仲春纳闷道。

“这大概是源于她这几年在府里的地位已经不一样了，”沁雪道，“你刚才没听她说吗？她唯一的女儿百蝶小姐已经出嫁了，嫁给了一位武将。这武将不是个庸才，半年前抵御大觉国来犯有功，如今已擢升银光将军了。银光将军是正二品，再往上进，就离侯爵不远了。她如今是将军的岳母，再也不是昔日那个活在太夫人羽翼下不敢轻言是非的小妇人了。她有了靠山，连侯爷都要多看她两眼，你说她给我送点礼，谁敢说她去？”

仲春明白地点了点头：“奴婢懂了。可是，她这么做始终是要得罪太夫人的呀！不止太夫人，大夫人，三少夫人以及其他夫人也会得罪的吧？”

沁雪笑着摇了摇头：“那可未必。我不认为我与宋沁月为敌就会将一府人都得罪了。之前两次跟她们打照面，我其实已经看出来了，不满宋沁月的大有人在，而湘姨娘就是其中之一。”

“湘姨娘对她会有什么不满的？”

“暂时不知道，但两人之间必定有矛盾。”

“既然是这样，那咱们就跟湘姨娘站一边，看那三少夫人还能把咱们怎么样！”

“在府里多个相扶持的不是坏事，但挑人也得谨慎。湘姨娘能不能结交，看看情况再说吧。好了，把东西都撤下去吧。”

话刚说完，小婢子萱儿小跑了进来，说四小姐乔百燕登门拜访了。

沁雪那门庭不再冷清了，时不时地会有湘姨娘和乔百燕来踩踩。湘姨娘不时来坐坐，乔百燕则是经常来。有时候沁雪刚刚起床，她就带了绣盒和贴身婢子柚儿来了，一待就是一上午。她一点都不拿架子，除了替小松儿绣肚兜，还亲自去小厨间里露一手，做几样她母亲家乡的小菜给沁雪尝尝。她唤沁雪作姐姐，极亲切恭敬，仿佛真把沁雪当成了自己亲姐姐。

沁雪也知道，这位小姐不容易。乔家跟宋家一样，家大妾多子女繁盛。单单小姐，乔家就有七位。乔百燕排行老四，前面有三位姐姐，皆已出嫁。她今年也十七了，婚事却还没个着落，只因母亲不得宠，在府里一直是寄人篱下。一年前，她母亲因病过世，留下她孤零零的一个，就更没人搭理她了。

看着她，沁雪偶尔会想起宋沁月，当初的宋沁月不也是这样吗？只是她没生得宋沁月那样可爱又无辜的脸，这位小姐面白色弱，有一种不胜风吹的消瘦态，因此在一众姐妹中也显得最姿色平平。沁雪并不拒绝她的示好，只是跟对待湘姨娘一样，留待静观。是敌是友，日子久了自会见分晓。

一晃一个月就过去了，乔府里的日子过得是异常地平静。

那日早晨，沁雪起来后吩咐仲春去备着马车，她打算去一趟伏龙寺。仲春去后不久，院子里忽然响起了陈婆骂人。她走了出去，见陈婆正黑着脸训一个面生的婢子，便问了一句是怎么回事。陈婆忙奔过来回禀道：“老奴之前一再跟她说过不要进小公子的房，不要进小公子的房，她偏是不听！老奴刚刚去后面收拾晾晒的尿褶子，一回来就看见她抱着小公子，您说气人不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