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误会？”沁雪纳闷道，“一个怎样的误会？”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云姨娘耸肩冷笑了笑，“有本事你自己去打听好了！我告诉你，你改变不了乔百燕在这府里的位置，也改变不了侯爷对她的想法，因为侯爷是个很执拗的人。他喜欢什么就会一直喜欢，不喜欢什么就会一直都不喜欢，没人改变得了。哼。”轻哼了一声后，云姨娘拂袖而去。

改变不了？似乎不一定。沁雪可以肯定乔安明刚才对乔百燕的态度是有改变的。乔安明起初还抱有质疑，但后来那双老沉深黑的眼睛里是充满了同情和怜爱的。沁雪觉得乔安明没必要演戏，那必然是真情的流露。

但云姨娘所说的那个阴差阳错的误会又是什么？似乎乔百燕母女之所以在这府里地位不高，跟那个误会有着直接的关系。

沐浴后，沁雪独坐在凉塌上晒月光。

门上忽然响了一声，她睁开眼转头一看，原来是乔百燕进来了。乔百燕端着酒食，脚步轻盈地走到了榻边，放下道：“原来姐姐也还没睡，我果然是猜着了。”

“又来找我喝酒？”沁雪侧了侧身，从窗前那团白月光里移了出来。

“也只能找姐姐了，柚儿早睡了，我不忍心叫醒她。她今晚也着实辛苦了。”

“你也辛苦了。”

“最辛苦的是姐姐，”乔百燕双手捧起一只青瓷小盏奉上道，“若不是姐姐的那个主意，柚儿的公道恐怕实难讨回了。这盏酒算我代柚儿敬你的。”

“主意虽是我出的，可若没你和柚儿，今晚那场戏也唱不下来。”沁雪双手接过道。

“总得姐姐这个好军师谋划得好呐！”

“那白狗的事……是真的？”

乔百燕一脸慎重地点点头：“是真的。那白狗是我在十一岁时养的，养了不到一年便被人勒死了。姐姐你知道是谁勒死的吗？就是乔百诗身边那个温婆子。是乔百诗吩咐温婆子把我的白狗勒死的。这件事是乔百诗亲口跟我承认的，我没说半点谎。”

沁雪抿了口酒，点点头道：“我猜也是她。”

“我本不想再提那段伤心往事的。可父亲忽然质疑起我来了，我一急便拿这件事出来搪塞了。可这件事原本就是乔百诗作下的，我也并没有冤枉她。”

“今晚的事情已经过了，就让它过去吧。我看侯爷往后对你的态度也会有所改变。”

“会吗？”乔百燕有些失落地捧起酒盏道，“大概也不会吧。从小到大，他都不大理会我和我娘。也许在他心里就没有我这个女儿。”

“我不会看错的。今晚，他看你的眼神里分明是有感情的。对了，云姨娘跟我提过说侯爷娶你娘是因为一个误会，你可知道那是个什么误会？”

乔百燕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没听人提过？”

“我从前也隐约听人提起过，但没人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曾问过我娘，我娘说都是她们胡说八道，叫我不要信。话虽如此，可我还是觉得我娘和父亲之间是有些什么的。”

“也罢。只要往后侯爷对你好了，到底是什么误会也不重要了。”

“是啊，我只希望父亲能多见见我，多看我几眼，别的我都不敢奢求了。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因为姐姐。姐姐仿佛是我娘送到我身边来的贵人，助了我一次又一次，你真像我亲姐姐一样！”乔百燕笑靥如花地说道。

沁雪淡淡地笑了笑，抿着酒道：“我也不过是出了一两个主意，哪里就那么要紧了？”

“不，姐姐对我来说是很要紧的！”乔百燕忙道，“姐姐是我在这世上除了父亲之外的唯一的亲人了！我都不知道如果离开了姐姐，我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办。我真想一直陪在姐姐身边，做个没有任何烦恼的小呆瓜就好。”

“你早晚得离开的，”沁雪放下酒盏，一双睫毛也很自然地垂了下去，“只要侯爷开始在意你了，你的婚事就不远了。或许，在这回的荔枝宴上，侯爷就会为你指婚。”

“我可不想，”乔百燕伸手握住了沁雪的胳膊，目光急切道，“我想多留在姐姐身边一段时间，我可不想那么快就出嫁了。若父亲让我嫁，我就不嫁，我要留在姐姐身边。”

沁雪抬眸看了她一眼，薄薄的笑容悬挂在嘴角旁：“那就是傻话了。你前程大好，又何必陪我在这府里慢熬呢？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些，我始终不能成为你的依靠，你还得去依靠着你未来夫君才是。”

“不，姐姐就是我的依靠，我愿意一辈子都和姐姐在一起。”

沁雪没回话，只是将嘴角那薄薄的笑容添浓了两分。一壶石榴酒喝光了后，仲春进来催沁雪歇着了，乔百燕才走。仲春收拾着桌上的碗碟酒器道：“想来百燕小姐也睡不着。受了多少年的气了，今晚总算出了那么一口，若换做是我，我也睡不着。”

沁雪盘腿坐着，目光低垂，一动不动地像尊佛。

“小姐，您怎么了？是累了吗？”仲春停下手里的活儿问道。

“不是……”

“那您怎么一副疲惫得很的样子？是今晚那场好戏太让您劳累了？话说回来，今晚那场戏可真是精彩。有好几次奴婢都以为输定了。可好在柚儿和百燕小姐十分配合您写的戏本，在侯爷和大夫人面前没有露出一点马脚来，让他们彻底相信了柚儿的话，否则，这回咱们就输定了！”仲春又继续收拾道。

“那是她们的戏好。”沁雪喃喃道。

“是啊，柚儿和百燕小姐演得实在是太好了，把那乔百诗俩姐妹逼得是走投无路，这才不打自招了！呵呵，叫人看着真过瘾呢！心眼坏的人就该受到这样的报应，才禁足三个月，奴婢觉得禁足半年都不算过分的！”

所以，并非沁雪错觉，今晚乔百燕和柚儿的戏的确是很好的。在此前，她原本还为自己兵行险招而捏了把汗，因为她不知道柚儿和乔百燕能否将自己提前拟好的戏本演下去，万一中途露馅了，那可就逼不出乔百诗姐妹俩的实话了。但事实上，乔百燕主仆俩的表现让人十分意外。通篇流畅，毫无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