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接下来是无尽的等待,这夜仿佛被谁拉长了似的,窗外一直都是黑漆漆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连梆梆的打更声都听不见。越来越冷,沁雪只得把自己抱得更紧一些,在心里期望着乔三巡他们可以更快地找到自己。
忽然,阿莫站了起来,面朝外面,像在警惕什么。侧耳细听了片刻,他拔出了匕首。沁雪也站了起来,却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只好又坐了回去。沁雪望向黑蒙蒙的窗外,会是谁?只是一个碰巧路过的吗?
“我可以进来吗?”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像夜风似的钻进了沁雪的耳朵里,激荡了她整个灵魂。她霍地又站了起来,脱口而出:“北斗!”
“坐下!”阿墨朝沁雪甩了个凶狠的眼神。
是北斗,绝对没有听错,是北斗的声音!北斗找到这儿来了,他是怎么找来的?沁雪的心开始狂跳,眼泪也忍不住地往外跑。
“赶紧离开,这是对你的忠告!”阿墨向门外的人命令道。
“打开门,咱们聊聊,对你对我都好。”门外的人道。
“不需要跟你聊!”
“我没有带任何人,这便是我的诚意。”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我知道你是大觉国的人,也知道你的身份。如果我真想害你的话,我可以直接告诉乔三巡。但我没有,这也是我的诚意。”
“你究竟想做什么?”阿墨向外面吼道。
“我只是想救回一个可怜孩子的母亲。”
阿墨转脸看向了沁雪,眼神还是那么冷那么狠。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回了目光,走上前拔掉了门栓。吱的一声,门开了,门外是一片灰蒙蒙的雾影,北斗就嵌在这片雾影之中。他身后隐约还有淡淡的月光,就好像是月光将他托送到门口来的似的。
北斗走了进来,步子落得很轻。进屋后,他关上了门,诚意十足。
“是你?”阿莫认出了北斗。
“我们见过面的。在罗汉殿,在大雄宝殿,我们都见过面。”北斗倒很轻松。
“你是寺里的那个和尚我知道。哼,还是个花和尚,净跟娼妓纠缠不清了。”阿莫不屑地哼了一声。
北斗向沁雪看了一眼,继续说道:“我想你还是放了她。她是乔三巡新娶的侧室。乔三巡正带着人疯狂地在城里找你们。”
阿莫扬起下颚,显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我比较感兴趣的是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如果你真的知道我的身份。”
“告诉了他,你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抓,然后被杀。”
“是啊,这是肯定的。但你为什么不这样做呢?你应该这样做啊。”阿莫口含挑衅道。
“殿下,您真的想死吗?”
沁雪的身子忽然震颤了一下,像有谁忽然抓着她的灵魂用力摇晃了一下似的——什么?殿下?阿莫是殿下?
阿莫脸上那桀骜的神情渐渐淡去,青眉处透着冷色。北斗说穿了他的心事,他有种急于发泄出来的火气。他向北斗质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和尚?你一个和尚还认得本殿下,你究竟是和尚还是其他?”
北斗处之淡然:“我不过是一个知道得比较多的和尚罢了。您不用惊慌,要告密,我早告了。”
“为什么不告?你告密的话,那可是大功一件啊。”阿莫讥讽道。
“出家人把名利看得很淡的。”
阿莫咧嘴呵呵了起来,笑声阴沉:“好一个出家人啊!说吧,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北斗道,“我只要你放了她,然后离开。”
“就这样?”
“就这样。”
“我可是大觉国的殿下,你怎敢如此无视我?再怎么样你也该跟我开个比较厚重的价钱吧?”
“如果你一定要求的话,那我也有一个心愿。我希望你回到大觉国后做一位好殿下,不要像你两位哥哥那样好战喜功,嗜血无情。我希望您能体会到大觉国子民的心情,他们不愿意战,也痛恨战争。”
“你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你真是一个奇怪的和尚,”阿莫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北斗道,“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我是大觉国的哪一位殿下?如果你知道,你就不应该把那样虚无缥缈的希望放在我的身上。”
北斗浅浅一笑:“我当然知道。大觉国延参太后有四个儿子,死了一个,还剩三个。最小的那个是在她四十二岁那年生下的,极其疼爱。疼爱难免会变成溺爱,因此这位小殿下被宠得十分得不像样,恨他的骂他的想他死的都有。我可有说错,殿下?”
“既然你知道这些,那还奢望我能挽救局面?”
“难道殿下从不觉得自己有这样的能力?”
阿墨耸了耸肩,对北斗露出了嘲笑的表情:“如果你真那样想,我只能说你太天真了,不过出家人一般都天真。”
“时辰不早了,你该走了。乔三巡随时会找到这里来的。”
“你不后悔放我走?”
“当然。”
阿墨有所犹豫,看向北斗的那双灰黑色眼睛越来越迷茫。北斗问:“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
“我要带乔百燕走。如果你能让我带着乔百燕走的话,我立刻走。”
“这不可能。”
“我就知道!”阿莫愤怒嚷道。
“带走乔百燕,是毁了她一生。乔安明不会罢休,而你的母亲延参太后也不会接纳她。虽然延参太后宠溺你,但也得以大局为重。大觉国的王宫是绝对不会接纳一个仇敌的女儿的。所以,到最后,你们只能亡命天涯。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或许都能暂时熬过去,但以后呢?”
“我不在乎……”
“可乔百燕也不在乎?你问过她了?她一侯门千金,从小锦衣玉食身娇肉贵,禁得住多少折腾?即便她愿意与你天涯相随生死不弃,但我敢说她会先离你而去。到了最后,你只会抱着她那副被饥饿和痛苦摧残得不堪一击的身体痛哭。你跟她,都没有在江湖上历练的任何经历,靠什么过日子?靠信誓旦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