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其实也没然后了。我跟他也只是偶尔在府里遇见说一两句或者是点点头什么的。一年多以前，他离开了乔府，临走前托柚儿送了几样东西给我以做留念。我当他是朋友，东西自然没有扔掉，就留了下来。没想到这事儿居然被我三嫂知道了，而且那几样东西居然莫名其妙地到了她手里。她便以此要挟我，说如果我不听她的，就到我爹跟前说我和护卫私通。我当时吓坏了，要是传出去了，那我可怎么见人呢？可我又不能做对不起姐姐的事情。最后，我便跟她说，我死也不会帮她毒害姐姐的。如果她要让我身败名裂，我就与她鱼死网破，谁也落不着好下场。她听我这么说了，也就没来找过我了。但我知道她肯定不甘心的！果不其然……”乔百燕捧着心口难过道。

沁雪细想了想：“倒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我看也罢了，横竖我也没事儿，这件事就抹过去吧。我不想在这大喜的日子里给大家添晦气，你说呢，姐姐？”

沁雪点点头：“眼下送你出门，完了这场婚事要紧，其余的留着以后再说吧。”

不远处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意味着唐家花轿已经临门了。

房中又是一番忙碌，送了乔百燕出去后，只剩得几个仆婢打扫。沁雪没跟着去凑热闹，而是叫来了一个婢子询问那百子汤的事情。婢子说百子汤是湘姨娘带来的，一早就温在了小灶间的灶头上，后来是桃如去盛了送去的。至于小灶间里进出了哪些人，那婢子是记不得了，因为今天进出这院子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那碗呢？盛第一碗百子汤的碗呢？”沁雪问。

“好像是给埋了。”婢子道。

“给埋了？”

“陈姑姑说大婚当天摔的碗不吉利，不能再用了，必须得坑埋了。”

“谁埋的？”

“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奴婢可以去问问。”

这时仲春来催沁雪去前面了。沁雪跟那婢子交待了两句便同仲春一道走了。送了乔百燕正式出门，回头又来招呼宾客。晚上那场席散去时，天色早已暗沉了下来。

累了一整天，湘姨娘邀请沁雪去她那里坐坐，喝两杯小酒驱驱乏。两人挽了手臂正要走，一个婢子匆匆跑到沁雪跟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沁雪。沁雪问：“是那一只吗？”婢子点点头：“是那只，奴婢自己去挖出来的。”沁雪含笑点点头：“辛苦你了，回去吧。”

那婢子走后，湘姨娘有些好奇，指了指沁雪手里那个小包袱问：“这是什么？”

沁雪将小包袱递给旁边的仲春，挽上湘姨娘的胳膊笑容神秘道：“一会儿到了姨娘那里，我再慢慢告诉你。”

青纱窗下，暖暖的烛光映照着几碟样式精美的佐酒小菜。湘姨娘细长的手指端着荷花瓣形酒盏，一面浅酌一面盯着沁雪正在埋头做的事。沁雪正将自己的一枚银戒指放进一只彩釉小碗中，右手提起小银壶，往里注了小半碗水，然后，静静地等待了起来。

水碗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明晃晃的银戒指在水下更显得闪闪夺目了。湘姨娘颦了颦眉头，终于问出了心中疑问：“园儿，你到底是要做什么？”

“试毒。”沁雪一脸平静地答道。

“试毒？”湘姨娘可一点都不平静，吓得手都僵在半空中了。

“姨娘可知这碗的来历？您还记得今日送去给百燕的第一碗百子汤吗？”

“记得。那碗汤不是撒了吗？”

“这只碗便是当时盛汤的那只。”

“没有摔碎？”

“没有。地上铺设了厚厚的花毯。碗掉在地上一点事儿都没有。”

“可我不明白你找了这只碗来干什么？”湘姨娘锁紧了眉头，连鱼尾纹也一并给紧张了出来。

沁雪伸手往碗里指了指：“您看，那银戒指一点也没变色，依旧是亮铮铮的。以银试毒，是常用的法子。虽不见得对所有的毒管用，但对某一些毒是管用的。这枚银戒指没有变色，意味着它要么没毒，要么它验不出碗里的毒。”

“什么有毒没毒？你真把我给说糊涂了。”

“第一碗百子汤送来时，百燕说有毒，给撒了。”

“什么？”湘姨娘手里的荷花盏哐当一声落在了小桌上。

“姨娘先别着急……”

“怎么会有毒……”

“嘘！”沁雪忙冲湘姨娘竖起了手指。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呀！”湘姨娘压制住了自己的音量，却压制不住语气里的愤怒，“这简直太荒唐了！今天是乔府大喜，谁敢毒杀新娘？大概疯了吧！”

“可百燕是这样说的。”

“你亲眼看见的？”

“我转过身去时，汤已撒在地上了。百燕给我看了她手上的银戒指，其中一枚刻海棠花的，花瓣上确实泛黑。”

“这么说来，那碗百子汤果真有毒？”

“如果那汤真有毒，那么，这个怎么说呢？”沁雪将水碗往湘姨娘跟前推送了一下，“这碗并没有洗过。婢子们捡出去后，陈姑姑说这样的碗是很不吉利的，不用洗了，直接找个地方埋了最好。于是婢子们便随便找了张旧帕子裹着埋了。”

“所以你刚才才用清水冲兑了这碗？”

“正是。如果汤有毒，那么残存在这碗壁上的残汁也应该有毒。”

“对，是这样的。不过……”湘姨娘满腹疑惑地盯着那水碗道，“这里面似乎又没毒啊，这又是怎么回事？”

沁雪先没回答，唤来了仲春，撤下了水碗，然后，她才一面重新为湘姨娘斟酒一面说道：“这正是我想跟姨娘聊的，关于百燕，您对她究竟是怎么个看法。”

“百燕？”湘姨娘那双幽黑的眼眸里泛起了不平静的涟漪，片刻后，那些不断涌起的涟漪又静静地褪了下去，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水落石出了。她笑了起来，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四根白皙的手指吊起那盏酒道：“看来你也看出些什么来了，那咱们娘俩就可以畅所欲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