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把今日百燕跟我说的事说给姨娘听听。”

随后，沁雪将乔百燕控诉宋沁月要挟她的事情说了一遍。湘姨娘听罢，没立刻作评价，转着手里的荷花盏笑吟吟地沉默了一小会儿，这才道：“看来，那名护卫还真是存在的。”

“此前在伏龙寺时，我听您说过一回，但我没往心里去。我想问问，那护卫的事情是谁告诉您的？”沁雪问。

“桃如，”湘姨娘朝屋外努了努嘴，“就那丫头跟我说的。”

“桃如又是怎么知道那护卫的事的？”

“她说，有一回她自个撞见过的，在咱们府里西边那片地方。西边是园林，少有人去，那里可是一个私会的好地方。她说她亲眼看见那护卫和百燕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两人脸上都是一色桃花。”

“她可认得那护卫？”

“认得，叫冯明章。不过一年多以前就离开了咱们乔府。”

“那便对得上了。百燕告诉我，她那位护卫朋友也是一年多以前离开的。”

“还有一点也对得上，冯明章的父亲是侯爷的一名旧部下。当年随侯爷出征时战死边关了。侯爷体恤他母亲拖着三个儿女生活艰难，特意派人送了五百两银子到他老家。可是后来啊，他家发生了火灾，母亲和两个妹妹都烧死了，只剩得他一个。三年前，他来投奔侯爷。侯爷一听说这事儿立马收下了他。侯爷可是个很念旧的人啊。”湘姨娘娓娓道来。

“既然在咱们府里谋得一份安稳的差事，那冯明章为什么还要走？”

“谁知道呢？兴许他觉得这里没什么意思，不够他施展拳脚吧。又或者，他觉得跟百燕是没有结果的，与其每日相见痛苦，还不如远走他乡不见为好，你说呢？”

沁雪点点头：“兴许是。”

“这么说来，宋沁月也是知道她和冯明章之间的那些事的。对了，你刚才说宋沁月手里还拿着冯明章送给她的一些东西？”

“对，她是这样说的。”

“冯明章会送她东西作临别留念吗？”湘姨娘若有所思地晃了晃脑袋，“我倒看不出那人会有这样的离愁别绪。那人孤僻得很，见着你也不说话问安，只是弯弯腰鞠鞠躬罢了，冷淡得很。”

“可能他待百燕不同，在百燕面前又是一番面孔呢。”

“呵呵，也是。”

“只是我不太相信宋沁月手里真抓了她什么致命的把柄。”沁雪眼中闪过一丝冷悦。

湘姨娘嘴角溜出一抹蔑笑：“我也不信。”

“她很聪明的，也懂得步步为营，更知道什么时候忍气吞声什么时候演技精湛。这样的一个人，即便真收到冯明章什么情意绵绵的东西，也一定会将它烧毁或者埋了，岂会留在世上被人捏着作把柄？”

“你说的不错。我后来才发现她不但聪明，还谨慎着呢。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一个护卫送的东西她可能真的会留下一些，但绝对不会留下可以表明他俩好过的证据。百燕这小丫头，诡谲得很呢！”湘姨娘有些自嘲，一口把荷花盏里的酒给干了。

“所以我推测，宋沁月手里是真有点东西，但算不上实证。即便拿到侯爷跟前，也认定不了她与冯明章有私，反而宋沁月很有可能被侯爷怪个瞎编乱造无事生非的罪名。如此一来，就算宋沁月真的要挟她，她也是不怕的。”

湘姨娘把身子往前倾了倾，挑眉冷冷道：“宋沁月想你死，全府皆知。那位小姐大概真去威胁过百燕，只是没有成功。那位小姐也不是傻子，一样地聪明，不会真拿着那些不算实证的东西去找侯爷，给自己惹一身骚。所以，要挟一事很有可能早告了一个段落了。那么，为什么，为什么百燕又会在出嫁之日来这么一出呢？”

沁雪右嘴角往上一勾，露出几分淡笑：“因为她依旧不放心，怕宋沁月还会不依不饶地拿这件事去骚扰她。但她立马又要嫁去唐府了，没机会再跟宋沁月面对面地过招了。所以，她需要有个人帮她对付宋沁月。而这个人，就是我。”

“没错！”湘姨娘抬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

两人相识一笑，颇有种英雄惺惺惜的感觉。然后，又不约而同地端酒。湘姨娘端起才发现自己酒盏空了，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沁雪提起银壶为她斟酒道：”说出来了，姨娘心里很痛快是吧？“

“何止痛快，简直舒爽得很呐！”湘姨娘感慨道，“在这府里，能找到一个推心置腹的人不容易呐！我早就察觉到自己被百燕蒙骗了，但身处的形势又逼得我无法说真话。这些日子我真是煎熬，就盼着风平浪静地把她送出门，然后万事大吉！不过话说回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百燕有问题的？”

“就那回柚儿落水的时候。”沁雪抿了口酒道。

“哦，就是乔百诗乔百嫣把柚儿打下水那件事？”

“嗯，”沁雪点点头，放下酒盏道，“那回我确实替柚儿不值，也想给乔百诗乔白嫣这两个跋扈刁蛮的小姐一个教训。我精心写好了戏本，交待百燕和柚儿配合我。我当时其实十分忐忑，想着百燕和柚儿都是性格胆小之人，万一出了什么纰漏，这戏可怎么演下去好？我设想了许多补救的方法，但一个也没用上，因为……”

“因为她俩原本就是戏中高手，根本不用你担心。”

“对。那么姨娘呢？您是何时对百燕产生疑心的？”

“就在桃如跟我说了冯明章那件事之后。桃如自小跟我的，我清楚她的个性，她不会对我撒谎。而且桃如还告诉我，说百燕暗中有勾搭男人的癖好。但凡是失意的才子，落寞的英雄，孤僻的护卫，百燕都愿意去搭一两句话。”

“哦……”沁雪忽然想起了阿莫殿下。

“我懂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翻身的机会，只要一逮着机会，她就会立刻麻雀变凤凰。不过啊，呵呵，”湘姨娘笑了起来，“谁也没想到她命里的贵人并不是那些男人，而是一个女人。这大概也是她自己没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