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已倒着两个小小的空酒壶了。

伙计小跑着重新上酒时，乔百翎拍着桌子极不耐烦道：“拿走！上大的！”伙计问：“要多大的？”乔百翎道：“有多大上多大，把你们家酒缸搬来也行！”伙计一脸为难地看着她。她竖眉一瞪，伙计吓得立马跑了。她打了个酒嗝，扶着前额失落道：“不要劝我，什么都不要对我说，陪我喝酒就行……。”

“好。”沁雪在她对面坐在了。

伙计抱了一小坛子酒和两只粗碗，放下后立刻转身跑了。沁雪抽开酒塞子，往粗碗里倒满了酒。乔百翎捧起就咕噜灌下一碗。放下碗后，她满面砣红道：“我是不是特别地蠢？到底是我蠢一些还是唐茂？”

“你俩都有点。”沁雪端起粗碗抿了一口。

“你说他是睁眼瞎吗？”乔百翎伸长了脖子，探到沁雪这边来问道，“乔百燕那些嘴脸他一点都看不见？”

“他才认识乔百燕多久？就是跟乔百燕相处了十几年的湘姨娘也是最近才看清楚她的真面目的。她把狐狸尾巴藏得好好的，只在唐茂面前表现温婉懂事，唐茂又怎么会怀疑她？”

“照这么说，咱们就拿她没办法了？”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你太心急了，想一把揪出她的狐狸尾巴，结果反遭了她的道。俗话讲，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这下该尝到了被热豆腐烫的滋味了吧？”

乔百翎有点憋屈，缩回脑袋端起粗碗道：“我想起了湘姨娘。之前她被乔百燕栽赃的时候的那种心情我算尝到了。乔百燕伪装得太好，连我伯父都宁可相信她而不相信湘姨娘。百口难辩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啊！”说罢她灌下了一口酒，脸上那抹红更浓酽。

“所以，绝不能操之过急了。”

“是不是抓住冯明章就有希望了？”

沁雪轻轻摇了摇头。乔百翎眉毛鼻子全都拧作了一团，问：“为什么啊？”

“冯明章爱着乔百燕，他轻易不会供出乔百燕的。”

“什么呀！”乔百翎摔了碗，郁闷道，“难道真的就拿她没办法了？”

沁雪笑了笑：“瞧瞧，又开始着急了吧？我刚才的话你都忘了？着急不管用，咱们得从乔百翎的弱点思量起。”

“她有弱点吗？”

“人人都有弱点，她也不例外……”忽然，沁雪就打住了话。她看见乔三巡进来了。

乔三巡直接走了过来，乔百翎却把脸扭向窗外，故作轻松的样子。

“还有心情在这儿喝酒？”

“我又没事儿干，不喝酒干什么？”

“你跟百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那样对百燕？”

乔百翎哼了一声：“告状挺快的啊！”

“我在问你话！”

“我的话你信吗？说了也是白说！”

“乔百翎你不觉得自己过分吗？”

“我怎么过分了？”乔百翎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不能因为百燕嫁给了你喜欢的人就这么对付她！”

“我对付她不是因为她嫁给了唐茂，而是她在撒谎！她跟冯明章之间是有私情的……”

“够了！”乔三巡打断了乔百翎的话，“这些话我听得够多了，你不要再说了！我看你是受别人蛊惑太多，忘记了自己还是乔家人！”

沁雪默默地抿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最好去唐府亲自向百燕道个歉。这样做可以慰百燕的心，也可以慰我爹的心。自己好好想想吧！”乔三巡说罢转身走了。乔百翎冲他背影跺了跺脚：“休想！”

“如果我是你，我会去。”沁雪道。

“我没听错吧？”

“乔百燕想要你众叛亲离，难道你还要如了她的愿？去道个歉，能缓和你和乔家人的关系，也能缓和你和唐茂的关系。这样才能有利于你继续查她。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应该听过的。”

乔百翎缓缓坐下，露出了纠结烦闷的表情。

“酒就不要再喝了。回去好好想想吧！”

沁雪刚起身走了几步，乔百翎就在她身后喊道：“行，你陪我去！”

唐府的一间暖厅里，唐大夫人江氏和颜悦色地招呼着乔百翎。乔百翎磕磕绊绊地说明了来意。江氏解释说乔百燕正卧床歇息，不方便出来见乔百翎。乔百翎尴尬地笑了笑，接下来就不知道说什么了。江氏又问了点别的，眼角的余光不时地向沁雪瞟去。沁雪心领神会，寻了个借口出去了。

回廊另一头，红艳艳的梅花正开得娇美。沁雪移步到跟前，一面赏着梅花一面想起了北斗园中的那几株，盘算着什么时候去折几枝回来插瓶。正思量着瓶用青色还是白色时，脚下那条蛇形小径的另一端走来了一个人，穿桑青色僧衣，低着一颗光头仿佛在想事情。

沁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方抬起头来，愣住了，跟着也笑了。

“这叫梅园巧遇吗，大师傅？”

“巧得很。”

“我刚才还在想着大师傅园里的红梅呢。大师傅说话不算话，说好拿金银花换的。金银花拿去了，我的红梅呢？”

“你没回茶铺吗？我出门之前吩咐玄椟给你送去了。”

“出来了一下午还没回去呢。那就先谢过大师傅了。”

“客气。对了，你怎么会来唐府？”

沁雪把之前发生的事告诉了北斗，也问：“你又是为什么进府的？”

北斗笑了笑，伸手去攀梅枝道：“来探望一个屁股被打开了花的朋友，给他送贴药膏来。”

“你是说唐礼？他被谁给揍了。”

“他的亲爹。”

“唐大学士？”

“对。”

“他又闯祸了？”

“应该算是替人背锅吧。你知道宝丹青从秋水阁跑了出来的事吗？”

沁雪点点头：“知道。有一晚我送乔百翎回家，在乔府外遇见过她。她求乔三巡救她，乔三巡便让乔学将她送到一个叫钱子衿的人那里。”

“你知道钱子衿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

“钱子衿是唐礼养的外宅。”

沁雪诧异道：“唐家这样的人家居然能容许唐礼养外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