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府的大夫人昨晚被人杀了。”

“你说大伯娘？这……这真是令人感到难过啊……”

乔百燕的感伤看上去真的很假，她一点都不惊讶，连装出惊讶的态度也没有，只是很敷衍地敷衍了一下沁雪的话。而后，又长吁短叹了一些哀伤和追忆大夫人的话，便再没有了。

她看沁雪凝着她不说，偏头笑了笑：“姐姐怎么这样看着我？”

“一定要杀了大夫人才能解了你的心头之恨吗？”沁雪问。

“我认为这是报应，”乔百燕说得轻描淡写，“这是她自己作下的孽，怪不了别人。姐姐你知道吗？她亲口向我承认，是她让人下堕胎之物在我补汤里的。心肠如此狠毒的人，一定会遭天罚，姐姐真的不必为她太难过了。”

“你真的很会操控冯明章。”

“姐姐，真的不是我，我没有见过那个男人，更没有操控过那个男人。我这些日子都处在失去孩子的悲伤之中。为了调养，我才搬到这里来的。你可以去问问别院中的人，有没有陌生男人来找过我，也可以问我的侍婢，我最近有没有异常的举动。”

沁雪打了个敷衍的抿笑，拿起一小节柏木放进了小茶炉内：“冯明章就在城里，他很难出城来，又怎么会来这里找你呢？你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才到这里来过悠闲日子的。”

乔百燕摇摇头：“我没有安排过任何事情。冯明章要做什么，真的不是我能掌控的。”

“那你为什么会去金锦楼呢？”

“我已经解释过了，是大夫人找了个借口打发我去的。”

“你明知道是大夫人打发你去的，你会一点戒心都没有？这可不像一惯聪明的你啊。”

“我偶尔也犯傻的，姐姐。”

“那你傻得可真是时候。偏偏是那回，自动自愿地去中了大夫人的圈套。明知是个圈套，却还要去踩，你的目的看似不明了，但实则是非常清楚的。”

“姐姐以为我是什么目的呢？”

“你是想让冯明章看到或者知道你当时的悲惨境遇。你想用你的可怜无助去刺激冯明章，让他替你杀人。”

乔百燕以袖掩嘴，露出了浅浅的笑：“说来说去，又绕回了之前那个话题。姐姐始终认为是我在操控冯明章杀人。可是姐姐，说句真心话，我驾驭不了他。他是一个疯子，没有是非观的，只要他高兴，他可以杀任何人。姐姐想把江氏夫人的死推到我头上，是很不靠谱的想法。我劝姐姐不要在我这里浪费功夫了，我这里什么都没有。”

“对，我之前可能想错了，我发现可能真的不是你在操控冯明章。”

乔百燕听了这话，略微愣了一下，眼中浮起点点疑惑，问道：“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的路数我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以弱小可怜博取同情，以此来引诱那些男人为你赴汤蹈火。你对于兰阿莫是这样，对冯明章也是这样。你大概是真没那个能力操控他们，但你却有能力引诱他们去做你想要他们做的事。你的能力大概就只有这样。你说你没有帮冯明章安排好所有的事情，我想这话是真的，因为你只是引诱他做事情，而没有安排过。那么，也就是说，在冯明章的背后还有一个人，在悄悄地帮着冯明章。”

沁雪轻描淡写地说完这番话之后，乔百燕的脸色有点不淡定了，就好像秘密被戳穿了时漏出来的那种心虚。沁雪抿了口茶，微笑道：“我想，我要是问你一直在冯明章背后帮着他的那个人是谁，你应该不会告诉我吧？或者，其实你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罢了。你很乐意看到如今这种状况，你既非幕后主使，又能让冯明章帮你除掉你想除掉的人。就算到时候事发了，也算不到你头上。这就是为什么你可以如此悠闲地躲在这里修养的真正原因吧？”

乔百燕脸色略微发紧，看着沁雪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惶然：“姐姐真是太可怕了……”

“言重了，”沁雪含笑回应道，“我只是善于发现别人的心事罢了。好了，茶也凉了，我该问的也已经问了，我要回城了。”

“姐姐……”

“怎么了？”

“我不想成为姐姐的敌人，我还是很珍惜与姐姐的这段缘分的。我一直想尽力修复咱们的姐妹之情，但似乎姐姐已经不领情了。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求了。我只是希望姐姐好好的，我也好好的，咱们姐妹两个都能有个好收场，你说是不是？”

沁雪听出这话里有话，重新坐回来道：“你想说什么，不妨直接说吧。”

“姐姐刚才提到了于兰阿莫，说实话，我曾一度将这个人忘记了，就好像这个人从来不曾在我面前出现过似的。不过你一提起，我又想起来了。想当初，我是多么地胆战心惊，而姐姐你和北斗师傅又是多么地仗义相助。你们为了帮助于兰阿莫逃离丰照城，不但搭上了自己，还牵扯上了其他人。这其中还是包括一位参事和一位公主。”

“你是在威胁我吗？”

“咱们其实也算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不是吗？在于兰阿莫这件事上，咱们是唇亡齿寒的关系。我只是希望姐姐能明白这一点。”

“好，我明白了。”

“那就多谢姐姐了，我先走了。”

乔百燕起身出了凉亭，顺着另一边的石台阶下了坡，回暮林别院去了。夜娘从树后闪了出来，带着一丝纳闷地问道：“她最后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沁雪将一盏茶浇在了小炉灶里，噗嗤一声，灰色的烟如卷云般冒了起来：“她是想明哲保身，不想在冯明章这件事里被牵扯上。她原本以为我们不会发现躲在冯明章背后的那个人。但如今我已经发现了，她就预感到冯明章会失败，所以早早地为自己脱身做打算。”

夜娘感叹道：“她还真是个精打细算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