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才有趣啊，”娑儿又露出了她招牌式的媚笑，“我喜欢危险又有趣的事情。”

“希望你平安。”

“我会的。对了，来不及跟夜娘道别了，替我跟她说一声。告诉她，我很羡慕她。”

“你羡慕她什么？”

“她跟我说，她没有了流浪的感觉，不再觉得自己在这世上是孤单一人了，自从她……遇见了你。你给了她一种家的感觉，就像当初宋六小姐给她的感觉一样。我好羡慕，我也不想再继续流浪了，我也想有个家。”

“你会找到一个家的。”

“嗯，我也这么想。”

娑儿走了，婀娜的背影消失在了弯曲的石径那一头。沁雪凝视了一小会儿，刚想收回目光时，唐礼匆匆地从那边走了过来。她钻出了月桂树丛，喊道：“二公子这么早？”

“北斗呢？北斗醒了吗？”唐礼迫不及待地问道。

“还没呢。”

“还没？不是说毒已经解了吗？”

“毒是解了，身体还赢弱着。”

“那到底什么时候能醒？”

“应该很快了。”

“那我在这儿等等……对了，薛老板娘，你不介意跟我聊两句吧？”

两人走到了月桂树丛后的小花园里。沁雪问：“你想跟我聊什么？”

“呃……”唐礼很犹豫，似乎很难开口。

“有什么就直说吧。”

“是这样的，我刚刚从侯爷那边过来。参事大人也在侯爷那里，他们正商量着一些后续事情，譬如如何处置冯明章，如何上书弹劾陈巡检等等。他们也提到了三儿，侯爷对三儿很失望，决定把三儿打发到西川镇上去历练历练。我想这样也好，让三儿吃吃苦，他会明白很多。就跟我一样。”唐礼有些感慨道。

“这是应该的，风波平息后还有一大堆烂摊子要收拾呢。”

“他们还打算上表朝廷，为北斗请功。”

“是吗？这也是好事啊。”

唐礼使劲地点了点头，徘徊道：“是啊，好事，这对北斗来说的确是件好事。北斗这次功不可没，朝廷一定会嘉奖他的。可能会赐他名号，也可能会赐他别的东西，总之他的名气会更大。可是……薛老板娘，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沁雪怔了一下：“离开这里？”

是啊，这是唐礼第二次对她说这样的话了。

“你和北斗的闲话从没有停止过，这对他很不好。虽然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对北斗是一心一意地好，但是……你留下对北斗前程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让人一遍又一遍地议论你们的是非。呵呵，这么说太自私了，可我不想失去北斗了。我已经失去三儿了，我不想再失去北斗了。我想他好好的，平平安安的。我想你能明白我的心思对吗？”唐礼有点不安地看着沁雪。

沁雪心里一阵酸涩，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她勉强笑了笑：“我明白……”

“我以为这样对你也是好的。你和北斗不可能，就趁早去另外找个可靠的男人，你总不能一直这么漂泊着吧。你该有个家，像普通人家那样过些安宁的日子。”

“谢谢你的好意……”

“希望这回你真能好好考虑一下我所说的话。为了北斗，也是为了你……”

唐礼走了，沁雪像一尊悲情的塑像似的立在那里。她的心有些作痛，让她离开北斗，她很是心痛。可唐礼说得不错，如果朝廷会嘉奖北斗的话，北斗的前程将无可限量。她杵在这儿，只会让北斗不断地陷入谣言漩涡里。这样对北斗来说是很不好的。

也许真的该离开了吧，春天快到了，该有个新的开始了吧。

北斗在参事府里住了一小段时间后就搬回了伏龙寺。沁雪去看过他一次。那次是在药圃里找着他的。远远地看去，他正躬身在药田里除草，脸色还有点白，起身时略有些吃力。他回头时看见了沁雪，微微一笑，走过来招呼道：“你来了？”

“怎么不歇着？”沁雪有些心疼。

“这几日回暖，好多草都冒了出来。靠满星是除不完的，一定得我自己动手。”北斗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让沁雪去旁边树藤上坐。他自己则坐在了树藤旁的石头上。

“看样子你恢复得不错。”沁雪晃着树藤道。

“要想真正恢复，还得过一段时间去了，毕竟是元气大伤。”

“那你就悠着点，别没事儿就往这里跑。满星干不完的活儿，让玄牍他们来干。”

“我还是喜欢自己动手。我预备开春之后，把那边的荒地也开垦出来，搭上竹架种些葡萄。唐礼的朋友给他带回了葡萄种，唐礼不会种，都给了我。若得活，到了夏季必定是藤蔓相连绿荫成片。结了果实，可以拿来酿葡萄酒。你喝过葡萄酒吗？”

“没有，听过而已。”

“等我酿了葡萄酒，第一个请你来品尝。”

沁雪心里一酸，打了个勉勉强强的抿笑：“好啊。”

今日是来道别的，她已经收拾好行装，预备明早就走了。北斗的葡萄酒……恐怕是没机会品尝了。她不打算跟北斗言明，默默地走，可能会更好点。

北斗还在指着那片荒地讲述着他对未来的憧憬。她知道，北斗的未来不会有她，但只要北斗的未来是美好光明的。有没有她，都无所谓了。

别了，北斗。

清晨，城门还未开启时，马车就已经驶到城门前等着了。当那两扇笨重又高大的城门被几个士兵用力拉开时，一阵晨风扑面而来，撩起了车帘子。透过帘缝，沁雪瞥见了梁老板在前面。他站在马车旁，正同一两个人拱手道别。

据查，这回丰照城的风波与这梁老板没有关系。一直藏匿冯明章的是那个叫独舟的头目。独舟于半年前派出十二个细作潜入城内，其中就包括娑儿。他利用这十二个细作收集城内情报，并精心布局。而他自己则化身为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暗中监视。这种种的一切都与梁老板没有任何关系。但梁老板和他的秋水阁确实可疑，这一点使得他被乔安明逐出了丰照城。大约也是今日，是梁老板收拾行装离开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