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回不虞城去吧!把所有的事情查个清楚,去了你这个心结。”
夜娘转过头来看着沁雪,有一丝担忧道:“那样会把你拖下水的……”
“我们是一家人,怎么能说这种话呢?”沁雪安慰似的拍了拍夜娘的肩头道,“在我最难熬的时候你都没放弃我,我自然不能放弃你了。不要再犹豫了,去吧!”
夜娘眼眶微微湿润,但性子倔强的她从不在别人面前落泪。她很快憋了回去,目光转回那快要没顶的夕阳,使劲地点点道:“好,去!”
来到不虞城,正是酷暑难当的八月。
沁雪赁了一处小宅子,在门口支了个卖凉茶的小摊儿,供仲春和兔儿打发时间,也顺便赚些米油钱。她之所以赁在这里,是因为隔壁住着一个她从前认识的人。这人叫廖定远,是衙门里的仵作。说起来,廖定远还是她师兄,他们都是师从郑老仵作的。回到不虞城后,沁雪凭着“宋沁雪挚友”的身份重新与廖定远结交上了。
上午时分,沁雪和仲春她们总是在家熬凉茶做井糕,等到晌午过后,她们才拿出去卖。卖到太阳下了山就收了。那日上午,沁雪正在配茶料,忽然听见后门外有人叫她。她放下等子,撩开竹帘子走了出去,打开后门一看,原来是衙门里的一个差役。她问:“有事?”
差役道:“廖仵作请你过去一趟,有点事找你。”
“什么事儿?”她问。
“大马客栈死了个行脚商人。廖仵作从他包袱里搜出了一包种子。他不认得种子,知道你喜欢那些玩意儿,所以就叫我来找你。”
“大马客栈死了人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昨晚的事儿了。你快点吧,廖仵作还等着呢!”
“容我去换身衣裳!”
到了衙门,差役领着沁雪径直去了廖定远的公案房。廖仵作一边冲她点头示意她先坐,一边低头奋笔疾书着什么。写一会儿又歪头想一想,然后又飞快地写,很是严谨的样子。忙完后,他放下笔,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道:“这一份终于写完了!”
“你最近很忙吗?”沁雪问。
“还行,就两具尸体要忙。来,你帮我看点东西。”廖元定朝沁雪招招手,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大布袋子。扯开口子,往桌上一倒,是很多小布包。廖元定说,布包里全是种子,各种各样的种子,他想让沁雪辨认一下有没有特别名贵的种子。
沁雪仔细辨认了一番,摇摇头道:“没有特别名贵的种子,只是一些南疆那边很普通的种子,用于庭院种植。”
“不值钱?”廖元定有点嫌弃地问道。
“值点钱,但不是特别值钱。一般是大户人家买来布置庭院或者花园的,毕竟南疆那边的花草这边是没有的。”
“不是特别值钱的话,那他带着干什么?”
“这东西是那个南疆商客吗?”
“对啊。这东西就是那商客的。我本来以为这些都是十分名贵的种子,但结果都不是啊。那他大老远地跑一趟,岂不是要亏本?”
“他只带了这些?”沁雪疑惑道。
“从他身上和房间里只搜出了这些种子和一小匣子女人用的花蜜粉,没别的了。”
“不应该啊。照常理来说,像他那样的客商身上必定会带着一些值钱的东西,如果是一位南疆客商的话,药材是必备的,另外毒药也很抢手。”
“但并没有搜到什么药材或者毒药。会不会他已经卖出去了?”
“也有这可能。可如果没卖出去的话,那么就意味着他的货物可能有一部分失踪了。”
廖元定摸着下巴深思道:“如果真有东西不见了,而不见了的东西是毒药的话,那就有点令人毛骨悚然了啊……毒药这玩意可是一点都不好玩啊,一不留神,又会有人死呢!”
“确实很危险,所以你们要尽快查个清楚。”沁雪补充道。
“我会转告杨捕头的,让他顺着这条线索好好查一查……”廖元定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一个差役走了进来,说有人来认领那位南疆客商的尸体了。对方还是廖元定的朋友。廖元定一听这话,急忙去了。
沁雪在公案室里待了一会儿,看了看廖定远的百宝橱上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正看着,廖元定笑着回来了,冲沁雪大声道:“十一,你猜我看见谁了?”
沁雪摇头:“不知道。”
“你怎么也猜不着的!哈哈!”廖元定很是兴奋。
“到底那个前来认领南疆客商尸体的人是你哪位朋友呢?”
“你猜?”
“不想猜,你说吧。”
“你绝对猜不着!是北斗,是北斗来认领尸体的!”
沁雪一愣,双眼放直了——北斗?
“你看!”廖定远退开,往门边一指,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地出现了——干净的月白色僧袍,干净合适的僧鞋,干净白皙的面孔,右手虎口处挂着一串发亮的棕红色念珠在轻轻晃悠,眉目依旧儒雅清秀,神情依旧温和正气。不是北斗,还是谁呢?
沁雪一下子怔住了,百感交集,五味翻倒。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北斗近前,轻眨了两下眼睛,问道:“不认我了?”
她内心又喜又悲,眼泪差点夺眶而出,慌忙转过身去,装作要把手里的铜像还回去的样子:“咳,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真是……好久不见了,近来好吗,大师傅?”
晌午,廖元定家中,一桌丰盛的佳肴已经被摆上了桌。主厨是廖元定的妻子徐氏,宾客则是沁雪一家子和北斗。徐氏听说北斗来不虞城了,喜欢得不得了,一定要在家中设宴为北斗接风。她一面为北斗斟酒一面说道:“北斗师傅,你可是好久都没来我们家了啊!结果这回一来就是来认领尸体的,这叫怎么回事呢?你当真跟那个南疆客商认识?真是让人没想到啊!来,尝尝我这酒,新酿的石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