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是不是你爹,要想查清楚你娘的死,你就必须去找他。那晚他的忽然出现实在令人遐想连篇。”
“对!”夜娘用力地点点头,“他一定跟我娘的死脱不了干系,否则为什么他去了之后我娘就自杀了呢?我要去找他,我要让他跟我说个清楚!”
“我知道徐幕令住在哪里,明日我陪你去。”
翌日,暮寒小筑里,等了许久都不见徐暮寒回来。夜娘心烦地在小厅里徘徊了起来,说道:“他不会是发现了什么,不肯露面来见咱们吧?”
“你稍微耐心点,”沁雪劝道,“这里是他的家,他不会不回来。躲得过和尚,还能躲得了庙吗?坐下来,喝两口凉茶消消火。”
夜娘两步走回沁雪跟前,弯下腰,拧着眉,严肃道:“他要是发现我是他女儿,不想认我的话……”
“他应该杀了你,或者找人把你绑出城去。”
“他有那么狠?”
沁雪递了一只方形漆杯给夜娘,打了个抿笑道:“徐幕令这个人你不明白,但我很清楚。他效忠宋公已经很久了,一直是宋公身边最得力的幕令。他做事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如果他发现了你,又不想认你的话,他绝对不会留下你。”
夜娘一口饮下漆杯中的茶,眼中带着几分憎恨道:“那他真有可能会为了名声和前程杀我娘了!”
“不着急,见着他再说。”
厅外响起了仆人的说话声,夜娘疾步走到门口,张望了一眼道:“好像是回来了……”
不一会儿,一个将近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脚步轻缓地走了进来,这人便是徐暮寒。夜娘此时反倒不那么积极了,后退了几步,隐到了沁雪身后。沁雪走上前去,将唐突了打扰了之类的客气话说了一遍,又作了一番自我介绍。徐暮寒很客气,请她二人坐下了。
“不知道我哪里可以帮到你们二位呢?”徐暮寒问道。
沁雪瞥了一眼夜娘,示意她说话,可她又回了沁雪一个眼神,一脸不愿意说的样子。这一来一去的把徐暮寒逗笑了。徐暮寒道:“有什么尽管说,不必太拘谨了。”
看来让夜娘自己开口问是不太可能了。沁雪只好代劳了:“不知道幕令可还记得马玉娇这么一个人?”
徐暮寒当即愣了,疑惑,惊讶,狐疑,一瞬间全涌现在他眼睛里。片刻后,他的目光落到了夜娘身上,上下上下地打量了好几个来回,忽然倒抽了一口冷,手指着夜娘道:“是你……”
啪地一声,夜娘双手拍在桌上,微微抬起上身,竖眉瞪眼道:“你果然认得我,是不是?你知道我是谁,我娘果真是被你害死的,是不是?姓徐的,你说话啊!怎么不说话了?”
徐暮寒惊讶道:“你真是李夜娘?”
“是啊!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姑娘就是李夜娘!姓徐的,你最好老实交代了,我娘是不是被你给害死的?”
“这话打哪里说起呢?你先别激动,先坐下来,咱们有话好好说。”
沁雪扯了扯夜娘,夜娘这才一屁股坐了下来,但眼睛还狠狠地蔑着徐暮寒。徐暮寒唤了一个仆从进来,交代他关上厅门,并在门外看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仆从关门离去后,他才开口道:“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李夜娘。”
夜娘秀眉竖起:“你找我干什么?想灭我口吗?”
“不是,是受你娘之托。”徐暮寒道。
“我娘托付你找我了?你不要在这儿编故事了!我知道你就是……就是……”
“是什么?”
“你就是我爹!”
徐暮寒瞪目愣了一下之后,哈哈大笑了起来。夜娘更火了,呼啦一声站了起来,拔出腰间匕首,一副要行凶的样子。沁雪忙捉住了她的手腕,道:“冷静点!”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夜娘,”徐暮寒收起笑声道,“听我说,我不是你爹。”
“我都知道了!”夜娘凶巴巴地喝道。
“你知道什么?”
沁雪代为将牢役讲的那件事告诉了徐暮寒,徐暮寒听罢笑道:“你们误会了,我和马玉娇所说的那个女儿不是指夜娘。”
“那是指谁?”沁雪追问道。
“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和马玉娇其实曾是夫妻。”
“曾是?这是什么意思?”
“我和她都来自一个叫白鱼村的地方。当年,父母做主,我们拜堂成了亲。但后来村子里发生了一些变故,我们的父母都惨死在海寇手里,我俩也就此分开了。当初的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我会走上做幕令这条路,也更想不到她会混迹江湖,成为一代侠女。十几年后,当我和她再次相遇时,她身边多了一个小女孩,就是夜娘。而我们在牢里提到的那个女儿,是从前在白鱼村所生的女儿,叫徐小鱼。她算来应该是夜娘的姐姐了。可惜……她已经不再人世了。”徐暮寒略显伤感道。
“她怎么死的?”
“那次海寇进犯,我带着她逃跑,路上染了风寒,一病而去。当时,我以为马玉娇也死了,顿时感到人生渺茫,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就在我预备饮毒自尽的时候,我遇到了我师傅。我跟随我师傅学习幕令之业,从此踏上了幕令之路。本以为,我与马玉娇已经阴阳相隔了,但怎么也想不到后来还会遇见她。她告诉我说她也以为我和小鱼死了,所以才没有找过我们。”
“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撒谎?我娘都死了,你怎么说都行啊!”夜娘咄咄逼人道。
“你们随我来吧。”徐暮寒说着起了身。
徐暮寒领着她们到了他的房间。房间内有一暗门。穿过暗门,里面是一间隐蔽的供奉室。室内供奉着徐暮寒的父母和祖先,以及那个早夭了的叫徐小鱼的姑娘的灵位。看到这一切,沁雪意识到徐暮寒没有说谎。
“当晚,我去牢里,和马玉娇断绝了所有关系。也许我是自私的,但我不得不这么做。我和她都已经不是当初白鱼村里那个单纯的我和她了。”徐幕令带着一些遗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