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她是怎么答应你的？”

“她问我老家在哪里，我说在不虞城，她说不虞城很美，一直想去。就这样，她就跟我来了不虞城。回想起来，一切发生得挺玄乎的……”马大辛越说脸越白。

“眼下发现还不晚。你先回去吧，看好你的祖业和儿子。”

“衙门会抓她吗？”

“如果她是好人，衙门不会为难她的。”

随后，马大辛起身告辞了。沁雪送他到了大门口，他客气地道了谢，正要转身走时，黑暗里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跟着冲出了几个差役，一看到他便将他团团包围住了。他吓得蹦了起来，颤声道：“你们要干什么啊？”

为首的是姜捕快，他道：“马掌柜，我也是奉命行事，请你回衙门一趟！”

“为……为什么呀？”

“你家大娘子英氏打算携子逃跑，你当真不知道吗？”

“什么？”

“他二人现已被拿下，人已经在衙门里，你赶紧去跟他们一家团圆吧！把马掌柜带回衙门去！”

沁雪再见到英氏时，这个女人像霜打焉了的茄子，整个人是颓的。她抬起一双无神的眸子看了一眼沁雪，又懒懒地垂了下去，好似不打算说任何话一样。

“我受杨捕头之托，要为你验身。”沁雪说明了来意。

英氏露出一丝鄙笑：“验身？”

“你若不照做，杨捕头可能会用别的办法。”

“他想验我什么？”

“你夫君马大辛说，在右侧腰处有一个刺青，像一朵花，是吗？”

“他说的？哼哼，他果然是个靠不住的男人……”

“靠不住还跟他过了十几年，连儿子都有了，那你是图什么呢？”

“图踏实。”

“那你此刻踏实吗？放走秋屏，所有的事情都得由你来背着。”

“我没杀攒北。”英氏眼中透出了一丝倔强。

“你的确没杀攒北，但你知道是谁杀了攒北。秋屏是跟谁走了的？”

“我不知道，”英氏耸耸肩，懒洋洋道，“她的事我知道不多，你们应该去找那个牙婆子……”

“根本没什么牙婆子。”

英氏表情僵了一下，跟着又笑了：“有没有要紧吗？反正我不清楚秋屏的事，你们怎么问都一样。”

“还是先验身吧！”沁雪说回了主题。

英氏没动，摆出一张冷冷的面孔，拒绝了沁雪的要求。沁雪问：“你难道真要自己难堪吗？你儿子还在外面，你想当着他的面被验身吗？杨捕头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们可真够无耻的！”英氏双眼立刻充满了火光。

“不要废话了，脱吧！”

丝滑的里衣轻快地从后背滑落时，英氏右侧腰处的刺青非常明显地露了出来。雪白的肌肤上有着花青和胭脂两个颜色。花青作了叶，胭脂刺成了花，这是一朵绽放得很艳丽的花。这朵花看似一朵花，又觉得像是一只正欲腾飞的孔雀。

“这是什么花？”

“乌央之花。”

“乌央？”

“这是乌央公主留给我们的记号。”

“乌央公主？难道是之前那位声震南疆的乌央公主？”

“我是乌央公主的暗探，十岁就随其他两个暗探混进了你们明照国，认他们做父母，留在了洞庭湖畔。后来，公主失势被杀，我自由了。再后来，我遇见了马大辛，就跟他来了不虞城。”英氏捡起衣裳慢慢地穿了回去。

“所以你是南疆人？”

“对。”

“马大辛知道吗？”

英氏摇摇头：“他不知道。”

“秋屏也是南疆人？”沁雪继续盘问道。

英氏沉默了，她脸上呈现出了一种抗拒，似乎轻易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沁雪换了个问法：“攒北出事那晚你去过他房间吗？”

“去过。”英氏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警惕。

“跟他喝过茶？”

“喝过。”

“为了什么事跟他喝茶？”

“我有个朋友想跟他买货，就这样而已。我常常帮他拉拢买家的。”

“那留在杯盏上的唇印是你的？”

“唇印？我不知道。”

“你去跟攒北聊了多久？”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

“然后呢？”

“然后就走了。”

沁雪忽然笑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一个谎话需要千万个谎话来圆？圆到最后，可能你都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了。”

英氏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梢道：“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当晚去攒北房里喝茶的人不是你，去他房里擦拭杯盏上唇印的是你，我可有说错？”

“不是我那是谁呢？”

“也许是秋屏。”

“秋屏跟攒北不熟，她不会去攒北房间，更不会跟攒北喝茶。”

“但如果作以下一番推测，也许就合情合理了。你是南疆人，前来投奔你的秋屏很有可能也是南疆人。攒北是往来南疆和不虞城的行脚商人，他同样也是南疆人。既然都是南疆人，那么你们在南疆会不会曾结下什么梁子呢？如果有，我们是不可能会知道的，只有你们自己知道。”

“秋屏此前从未见过攒北，而且她也不是南疆人。”英氏回答得很平静。

“那么我就把心里所有的推测全都说出来，看看有没有跟你心思相符的。那个叫秋屏的姑娘是来投奔你的，可能因为她身份特殊，所以你不好直接跟别人言明她的身份。为了她不被怀疑，你假装买下她做了你的婢子，但事实上你很少使唤过她。你待她很好，周到，客气，有点像是在款待一位贵宾似的。她也许会在你身边待很久，也许只是一段时间。可就在这个时候，攒北来了。她认出了攒北，想起了一些旧事。很不幸的是，攒北似乎没有认出她来。她感到很侥幸，并在心里开始策划如何对付攒北。可能经过一番思量，她最先决定的办法就是下毒。”

英氏双瞳不由自主地微微张了一下，一抹惊异似明似暗地浮现她脸上。

沁雪继续：“毒药对南疆人来说，是很平常的东西。南疆人出门行走江湖，也总是会带上一点防身。秋屏打算对攒北下毒，所以主动去了攒北的房间。她可以编一些理由来糊弄攒北，譬如是你让她去的，又或者她想买攒北手里的某样东西。总之，是她和攒北喝的茶。也许她是打算在喝茶的时候下毒，但攒北很警惕，她一直没找合适的机会，只好放弃。一计不成，那么只好再生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