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遇到这样的事情就该上报朝廷。可一旦上报朝廷，他就只有死路一条。我不忍心这样做，我想再劝他一劝，换言之，我想策反他。”

“您是想让我去帮您策反他？”

“你想他活吗？”

“我当然想……”

“那你就得帮我策反他。不然的话……”宋公语气变得格外沉重，“我也保不住他了。”

沁雪顺从地点了点头：“那好，那就请宋公让我见他一面。”

宋公的侍从将沁雪带下了楼，北斗其实就关在风清楼的二楼。侍从替她推开门后，便自行离开了。她走了进去，将门关上，绕过薄纱挂帐，看见了北斗。北斗正坐在窗前，与世无争地跟自己对弈。看到北斗完好无恙，她的心踏实了许多。

北斗也看见了她，眼中多了些惊讶，忙起身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探监啊，大师傅。”她玩笑了一句。

“快坐。”北斗忙指了指自己对面。

沁雪盘腿坐下，垂眸观了观棋面道：“你这是在破死局呢。”

“我脑子里记下了不少前人留下的死局，就是预备着无事可做时拿来打发时间。来，尝口宋府的茶，南疆那边进贡之物，外面是买不到的。”北斗带着浅浅的笑把一盏茶送到了她手里。

她捧着茶，也淡淡地笑了笑：“你是到了哪里都不慌的。到了这儿，还有兴致品茶呢。”

“到这儿来，不品茶就亏了。宋府宋公茶橱里的茶是最好的。”

“那你怎么不顺从了他？做了他的左右手，你就不缺好茶喝了。”

“我可从了茶，但不可从了他。”

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都笑了起来。北斗又道：“他是让你来劝我的吧？”

沁雪抿了口茶，放下道：“对，让我来当说客的。”

“你打算怎么应付他？”

“我只能告诉他北斗师傅心志甚坚，无论我如何利诱威胁，他都誓死不从。”

“这番夸奖我真担不起。对了，罗川他们……”

“除了李还，其他都还好。”

“李还怎么了？”

“出卖你的就是他。”

北斗双眸窄了些许：“是他？”

“你此前并没看出他有什么异样吗？”

“他是李思的弟弟，为人谨慎小心，从不胡乱说话，只一门心思地帮李思打理墨铺的买卖和与其他暗探联络的事情。这些年，他一直勤勤恳恳，没有怨言。”

“我有两个推测，第一，他表里不一，外表看上去文弱老实，但心里却有他自己的小主意。他不愿意再当暗探了，他想光明正大地干一番事情.。第二，他不服你，他想让他哥哥替代你，成为这一带的暗探头目。我想后者的可能性会比较大一些。”

北斗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又轻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个人竟瞒过了我的眼睛，这大概是因为他哥哥李思的缘故吧。李思一直忠于悬阗司，是最早派来不虞城的暗探，为人正直仗义，有一颗侠义心肠。他一直都是我最信任的人。只是谁也没想到李还居然……唉，人心真的是很难看穿的。他的伤还好吧？”

“需要时间修养，过一两个月就没大碍了。你还是先别担心他，先担心担心自己吧。宋公为你罗织了一个墨越会徒众的罪名，随时报上朝廷。听他的口气，你若不降他就只有死。”

“他暂时不会杀我的。好容易逮住了我，一刀就了结了，这不是他一惯的做派。他会留着我慢慢利诱，慢慢折磨。”

“那你可有应对之策了？”

“有。”

“说来听听。”

“得请一个救兵来。他来了，一切就好办了。”

“谁呢？”

“这人是我的好友，住在往北的一个镇子里。他足智多谋，对宋公也很了解，一定有办法将我救出宋府。只不过他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你去时需带上我的一封书信为凭。”

北斗递出了一封已封了口的信，沁雪接过，只见封面上写着魁元先生亲启几个字。她抬头问道：“此人真能救你？”

“嗯。”

“那好，那我立刻去找这个魁元先生。”

“你务必要亲手将信交给他。”

“放心！”

“另外，带着罗川一块儿去，罗川是见过魁元先生的。”

藏好书信，沁雪便离开了。出府时，没人搜她的身，她顺利地带着那封信回了家。她把那封信的事告诉了罗川，罗川的脸腾地一下就变色了。她忙问：“是不是那个魁元先生出了什么事了？”

罗川不言语，目光中带着些惶然，他转过身去走了两步，神情显得特别纠结。沁雪觉得有些古怪，又问：“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那个魁元先生已经出事了？你说话啊！”罗川双眼躲闪道：“魁元先生他……他……”她着急道：“他怎么了？”

“是这样的，”罗川转过身来，用下了很大决心的语气说道，“我比较怕那个魁元先生，所以你让我跟着你去找他，我就有点……不过没关系，为了救北斗，去就去！走吧，咱们立刻出发！”

沁雪点点头：“好，我这就叫夜娘去准备两匹快马！”

很快，两人离了城，一路快马加鞭地往秦东镇赶去。此去会耽误两到三日，但沁雪不想耽误那么久，预备在半道驿站更换马匹彻夜赶路。傍晚，他们在新桥驿站歇脚。沁雪拉着那两匹马去跟驿官谈更换马匹的事。谈好后，她回来找罗川，却看见罗川愁眉苦脸地站在一棵矮桑树旁，一连三次，使劲地拍打树干，仿佛有什么事让他非常地难受。

“你真的很怕那个魁元先生吗？”沁雪走上前问道。

“你回来了？”罗川吓了一跳，好像一直没发现沁雪靠近似的。

“如果你真的那么怕那个魁元先生，就不要去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罗川忙摆手道：“不，不是这样的……”

“没事儿的。”

“真的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怕他……”罗川说到这儿忙收住了话，转过身去，刚才那股愁闷又浮现在了他的脸上。沁雪不由地回想起了这一路上他那情绪低落的样子，心里的疑惑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