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娘一边捋着她短剑上的吊坠一边走了回来，轻挑了挑眉梢，露出了怀疑的表情：“啊，原来你早发现了？”

“我也才发现的。”

“今晚就是因为那个象牙王子睡不着？”

“也不是因为他……”

“我说你不会出现幻觉了吧？”

“当然不会。我很清楚他是谁，也很清楚北斗已经离开我了……”说到这句话时，沁雪心里针扎似的疼了一下。

“嗯，你自己清楚就好。虽然白湖和北斗有那么一点点相似之处，但毕竟是不同的两个人。白湖为人冷漠，北斗待人温和，根本是不一样的。”夜娘冲沁雪眨了眨眼睛，努力地在暗示着什么。

沁雪露出一丝浅笑：“你在担心什么？怕我把白湖当做了北斗？我还没那么糊涂，你放心好了。”

“感情这种事吧，比金钱还要令人头昏脑涨。我只是希望你在白湖面前始终保持清醒，不要轻易掉进他的陷阱里了。毕竟咱们和他不是一路人。”

“我知道。”

“不早了，睡吧！”夜娘说完就回房了。

沁雪转过身去，抬头望向了墨黑色的天空，北斗星在遥远的地方微微闪烁。北斗一直都在天上看着自己，自己又怎么会迷失了方向呢？

子夜，青柳棋馆里。

按照昨天的约定，沁雪准时来到了这里。她和十二公子很快交换了消息，完成了这笔令双方都十分满意的交易。交易结束后，十二公子问起了关于她和白湖之间的事情：“你们到底是敌还是友啊？”

“我们之间什么都不是。”她很冷淡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只是偶尔凑在一块儿的？”

“对，偶尔，因为一些事情，才不得不凑在一块儿的。”沁雪把偶尔和因为一些事情说得特别重。

“是吗？”看十二公子的表情，好像他有点不相信。

“怎么了？你为什么会忽然问起这个？”沁雪随手端起了桌上一盏茶。

“你还记得那天吧？那天他把六安王的秘密烧了，你特别生气的那天？”

沁雪宁愿不要回想起那天，一想起就觉得火大。可十二公子却很有兴趣聊聊这天：“那天你发了一通火后就走了。我当时都被你吓倒了，真的，真的，你那眼神特别吓人，就好像什么事情都阻止不了你报仇似的，很少有女人会有那样可怕的眼神。之后，我以为那位殿下也要发火，但他却没有。这真是很奇怪啊！一位殿下被你那么骂过之后还能不发火，真是少见啊！”

“他骗了我，”沁雪轻叹了一口气道，“他跟我来之前没有说过他要烧掉六安王的秘密。他不发火是因为他心虚。”

“原来是这样啊……这就难怪了。在你走了之后，他情绪很低落，似乎很难过。一个人对着窗口照射进来的白月光站了很久，还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为什么要那么傻？’”

“什么？”沁雪颇感意外，“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十二公子点了点头，很肯定道：“我听得很清楚，当时他的确说了这样一句话。我觉得他是在说你，他是在为你痛心，觉得你不顾性命去找六安王报仇太傻了。老实说，我也觉得你有点傻。六安王是谁，你去找他报仇不是以卵击石吗？换做是我，我会为你感到惋惜的。但那晚，那位殿下看上去却是在为你痛心。”

沁雪不敢相信，痛心？白湖为了自己？

“所以我很纳闷到底你们是什么样的关系呢？是友还是敌？但你告诉我你们什么都不是，我就更奇怪了。如果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那在那天晚上，白湖殿下又为你痛心什么呢？”

这个问题是沁雪无法回答的。直到离开青柳棋馆，沁雪脑海里都还回响着十二公子的那句话——他又在为你痛心什么呢？

是啊，自己有什么值得白湖痛心的，而白湖又为什么要为自己痛心呢？立场不同的两个人，连朋友都做不了，何谈痛心？可十二公子那番话又不像是编出来的。当他说到白湖独自站在白月光中发了很久的呆时，眼前好像真的出现了这么一个场景——白湖面朝着窗户，微微低下头，月光照在他带着银面具的脸上折射出了极亮的光，但在这光下，是他黯然又失落的侧脸。

一想到这儿，沁雪浑身打了个寒颤，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夜娘回头道：“怎么了？”她脸色有点发白，就像今晚这月光一样，心又莫名其妙地乱跳了起来。她清楚地记得上一次这样是在香铺里。那时也因将白湖看成了北斗而令自己心神不定。

“到底怎么了？”夜娘急躁地又问了一遍。

“没什么，走吧！”她快步往前，想甩掉笼罩在自己身上的那股子奇怪的气息。但走着走着，她就又停了下来。

前方不远处，一片白色的月光斜斜地穿过屋顶落在了小巷子里，有个人躺在了月光中，就像被圣光送到这里似的。那人仿佛穿着白色的衣裳，衣裳镶着会反光的边儿，她和夜娘慢慢地走了过去，先是嗅到了血，然后看清楚了这人的脸，是白湖。

“怎么会是他？”夜娘十分惊讶。

沁雪急忙蹲了下去，用手去试探白湖的鼻息，还好，还有气儿。她抬头道：“咱们必须合力把他送回驿站！”

“行，只当是报恩了！”

两人一左一右地扛起了白湖，吃力地往前走着。夜娘一边走一边抱怨：“这家伙还挺重的啊！他这是遇刺了还是怎么的？为什么是一个人啊？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的那个白侍卫呢？”

“别说了，赶紧走，他还受着伤呢！”沁雪咬着牙努力地撑住了自己的步伐。

“你说会不会是他这银面具太沉了啊？要不这样，咱们索性给他把银面具摘了吧！顺道也好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鬼模样。”

这话提醒了沁雪，或许此刻可以摘下白湖的面具看看他的真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