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马老夫人院里,十分热闹。
“来来来,一定要尝尝我煎的这个虎皮鹌鹑,千万不要客气啊!两种蘸料都要试试。这种是用姜蒜和韭花酱调的,你大概不习惯,但吃着吃着就习惯了,还会上瘾呢!另外那种酱是我用花椒,茱萸和青梅酱调的,这可是我独家秘制的酱料,你一定要试试!来,我给你沾一块儿,你赶紧尝尝!”
马老夫人一直在忙着布菜,对沁雪最为殷勤,不停地向她碗里夹菜,劝她多吃了一点。她盛情难却,只能把碗里堆成小山的东西全都放进了肚子里。当然,她也很享受这一桌丰盛的佳肴,因为马老夫人的厨艺那真是不一般的。
“来,殿下,尝尝我酿的青梅酒!每年夏天我都会打梅子做酒,所以我家里总会有喝不完的青梅酒!别看是自家酿的,绝不比外头酒坊那些差,您一定要多喝一点!”马老夫人刚给沁雪布了菜,又提上酒壶去给白湖斟酒了。白湖今晚也吃了不少,沁雪有偷偷观察过。
白潜和马盛马盟两兄弟一直在聊天,从鹿城的兴建聊到了齐归王,又从齐归王聊到了鹿氏最年幼的一代,聊得十分起劲儿。白湖插不上什么话,除了悠闲地吃东西,就只剩下喝酒了。青梅酒貌似很对他的胃口,他喝了很多。喝得差不多的时候,他起身出了这间小厅,朝后面院子去了。白潜说,他大概是去看那棵百年老黄果树了,他很喜欢那棵树。
酒席撤下去之后,又摆上了茶水和瓜果点心。马老夫人拉着沁雪说起了家常,说了很多马盟小时候的趣事。原来马盟从小就好打架,很喜欢打抱不平。有一次为了帮人打架,他不小心砸了别家铺子前的一只装香油的罐子。店家要他赔,他没有钱,就脱掉了自己新衣裳赔给店家,自己则穿着一条裤衩走了二里路才回了家。马老夫人说到这儿时,笑得喘不过气儿来了。沁雪不禁感叹了一句:“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哪里是什么英雄,是自古犟货出少年才对!”马老夫人呵呵笑道。
“马司监小时候没少闯祸吧?”
“光赔钱都赔出去了不少呢!那时候我真担心他将来谋不到一份正经的活儿,就算谋到了也干不长久。可后来没想到他进了刑司,还像模像样地办起了案子,哈哈哈哈……”马老夫人又仰头大笑了起来,“你说有意思没意思?我家这老二就是这么出人意料!”
沁雪点头赞同道:“马司监偶尔……确实挺出人意料的。对了,有件事我心里一直想不明白,不知道能否问一问您。”
“你问!”
“是关于安德银的。这件事一直是公主的一个心病,若老夫人您能实言相告,那我就再感激不过了。”
马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了。沉思了片刻后,她拉着沁雪走出了小厅,往后院方向去了。沁雪问:“您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她道:“你随我来就是了。”
走进了一间小小的院子,里面有一排房间。马老夫人带着沁雪走进其中一间房,房间里躺着一个很虚弱的妇人,看上去有六十多岁了。沁雪望向马老夫人:“这是谁?”
马老夫人眼含怜意地望着床上熟睡过去的人说道:“这是我年轻时的一个姐妹,最近我才找着她的。她病了,病得很沉重,已没多少时日了。她从前在陈梁府里做事,我的厨艺有一半都是她当年教我的。”
“是吗?她还在陈梁府里做过事?”
马老夫人拉着沁雪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将门关上了。她道:“我这姐妹有一手好厨艺,很得陈梁王的赏识。但后来她离开了陈梁府,因为陈梁王要她去照顾一个非常重要的人。那个人就是陈梁府的小妾。”
沁雪双眸微张:“陈梁王的小妾?”
“当初景宁公主下嫁陈梁王,按照规矩,陈梁王之前的妾室全都不能再留在府里了。而赵君是陈梁王最不舍的一个。当时赵君已经身怀有孕,所以陈梁王为她做了特别的安排,并让我的这位姐妹去伺候赵君。后来赵君分娩,产下了一位千金。”
“那位千金难道就是安德银?”
马老夫人一脸慎重地向沁雪点了点头:“没错,赵君所生的千金正是安德银。在生下安德银不久后,赵君就过世了。陈梁王无法将自己的女儿名正言顺地带回府去,只能让他的一位部下收养了这个女孩。几年后,那位部下也过世了,部下的妻子便带着安德银投奔到了陈梁府。至此,陈梁王才和自己的女儿团聚了。当初我夫君与陈梁王的那位部下定下亲事时,并不知道后来要嫁给我家老二的是陈梁王的女儿。当我知道这件事情后,我便开始阻止了。安德银既然是陈梁王的女儿,那我们家就不能高攀了。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坚持退婚的理由。”
“这一切公主都是不知道的吧?”沁雪倒吸了一口冷气。
“公主当然不知道。公主完全不知道赵君的存在,就更不知道赵君曾为陈梁王生下过一个女儿了。安德银在她身边这么久,她也应该从未怀疑过吧?”
“那安德银自己知道不知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你会告诉公主,对吗?我想她也应该知道真相了。”
“多谢您。”
“你救过我家老二,这算我的谢礼了。对了,你要不要去看一看那棵百年黄果树?就在那边。”马老夫人忽然停下脚步,朝东边指了指。
“我自己去吧,就当是消食儿了。”
“好,那我先回那边了。”
沿着那条蛇形小道一直往前走,走到尽头时,就能看见一棵很大的黄果树。冬天,黄叶落下了三分之二,看不到夏天时的繁茂景象,但那些不断延伸出来的枝干仍在显示着它是一棵极大极具生命力的树。绕着树干走了小半圈,忽然就看见了白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