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月朗星明，抬头便能看见那个大勺子整齐排列在熟悉的地方。沁雪望了一眼，心中涌动出一丝伤感道：“我竟没注意到今晚星光如此迷人……”

“六安王暂时不能杀，就算是为了北斗你也该暂时放弃这个念头。再过一段日子，你可以再回鹿城来，到时候所有的事情自会见分晓。”

“说到底你还想劝我离开是吗？但我不能离开！”

“你不要执迷不悟……”

“不是我执迷不悟，而是如果我离开了，有些事情就会有变化。我必须参加之后的演梦大会。如果真的要走，我会在参加了演梦大会之后走。”

白湖蹙起双眉，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参加演梦大会？你有什么打算？”

“很抱歉，殿下，这不能告诉您。”

“告诉我！”

“原来殿下是脾气这么急躁的一个人，这跟你稳如明湖的外表可真是完全不一样呢。再有，原来您是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说话的啊，只是没那么好听罢了。好奇怪，您为什么要隐瞒您能正常说话的事情呢？”

“上车！”白湖转过身去，拉起马缰绳，一点要回答沁雪问题的意思都没有。

“我不会跟您回去的。”

“难道你还想被人再追杀一次？”

“上了您的马车，就一定安全吗？我不知道您是谁，更不知道您是好人还是坏人。您是一个有很多秘密的人。”

“你难道不是吗？”白湖回头瞥了沁雪一眼，面具后的黑眼珠散发着幽幽的光。

“我承认我是，但我的秘密不会妨碍到殿下。”

“我的秘密也不会妨碍到你。”

“但您会阻止我杀六安王。”

白湖忽然叹了一口气，显得心事重重。他松开了马缰绳，走回到沁雪跟前，用非常柔和又带有一丝无奈的口气说道：“我不阻止你杀他，但得在一段时间之后。如果你肯答应我暂时离开鹿城一段时间，那么我将不胜感激。好了，不要站在这儿说话，风太大了，咱们必须找个地方熬过这一夜，上车吧！”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温柔了，就好像刚才那个脾气暴躁的象牙王子从未出现过一样。本来沁雪积攒了一肚子的问题和不服气，但听到他这样的语气，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也就不想跟他吵了。而且，自己衣着单薄，站在冷飕飕的风里确实冻得慌。

这附近并没有村落，所以很难找到可以住的地方。白湖便把马车赶进了一片竹林里，那里有一间很简陋的小竹屋。屋外堆着砍好了的成捆的竹子，屋内有简易的竹床和茶具，应该是守竹林的人的暂时落脚点。今晚不知这人哪里去了，倒给他们腾出了住的地方。

白湖从马车上拿下了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一些干粮，应该是之前那几个暗卫准备的。他点燃了屋子中央那个火塘里的柴堆，把铁壶挂在了铁钩上开始烧水。随后，又拿出了几个饼，斜斜地放在铁壶盖上温着。

“会得不少啊，殿下。”沁雪一直在旁边观察着白湖。

“我不是那种连穿衣裳都要人伺候的殿下。”白湖小心地给肉饼翻着面儿，十根手指又白又长。沁雪注意到了他那双手，目不转睛地看着，眉头微微地蹙着。他拿起一只热好的饼，转头递给沁雪：“给。”

“谢谢。”沁雪若有所思地接了过来。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能认真地想一想我刚才说的那话吗？”

“哪一句？”

“暂时离开鹿城，过一段时间再回来。到时候你要杀六安王还是不杀都由你决定。”

沁雪掰下一点饼子，塞进嘴里，一面嚼一面斜瞥着白湖问：“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眼下鹿城的局势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先抛开六安王是不是好人这件事不说，来说说他出现后对鹿城的影响。他还没出现之前，朝中很混乱，陛下很无奈，齐归王和大祭司明争暗斗，都想成为那个最有权势的人。除了他们，还有一些小角色也在蠢蠢欲动。如果没有田大人那几个忠良，恐怕鹿城早已混乱了。六安王出现后，局势改变了，打破了以齐归王和大祭司为主的格局，削弱了他们手中的一些权力，并且牵制住了正在不断扩大的悬阗司。这些，你不得不承认吧？”

“嗯，”沁雪垂下双眸，慢慢地用牙龈磨着饼，“我承认您说的都对。”

“你设想一下，如何这个时候六安王不在了，鹿城会怎么样？谁会笑得最开心？”白湖转过头来看着她问。

她想了想：“这还用说？最开心的当数齐归王和大祭司了吧？其次是悬阗司里的那些人。”

“那你愿意帮他们吗？”

“当然不愿意……”

“这不就结了？”

她没说话了，一点一点地把饼子塞进了嘴里，像牛一样地慢慢磨着。她发现自己竟找不出话来驳白湖了。茶水得了，白湖递了一满杯用竹茶杯装的茶水给她。她可能有点走神，接的时候没拿稳，滚烫的水洒了出来，她立刻呀地叫了一声，弹跳了起来。

“没事儿吧？”白湖忙扯过她被烫的手看了看，见红了一片，忙去外面提了一小桶水回来，让她把手浸在里面。井水很冷，当她把手拿起来时，整个都冻红了。

“拿着这个。”北斗递来了一个小小的包袱，有点沉，但非常地暖和。一抱住这个包袱，她立刻就不冷了。她用手摸了摸，发现里面裹着的是鹅卵石。原来白湖将鹅卵石烧热了，包裹在叠了三层的布衣裳里，做成了个简易的暖手炉。她斜瞥向白湖：“殿下的江湖经验还真多呢！连这东西都能想出来，殿下没少在江湖上混吧？”

白湖浅浅地抿着热茶，回味道：“我本就不是一个在深宫里长大的殿下，我回到王宫已经是十几岁的事情了。在那之前，我都算是在江湖上飘着。”

“能问一个您可能不太愿意回答的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