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问我这张脸是怎么烧坏的吗?”
“对。”
白湖掰断了一根树枝,轻轻地放进了正熊熊燃烧着的火塘里:“那时候,我虽然远离王宫,远离王宫里的一切勾心斗角,但永远也撇不开我的身份。在我王兄还在世的时候,没人想起我,就好像我这个人从来都不存在似的。可当我王兄不幸过世后,他们就忽然想起了我。那些从来没有把我当做过威胁的人开始觉得我是一个很大的威胁。所以,他们就想让我消失在这世上。那场火烧得很大,我本以为自己逃不出来了,但最后佛祖保佑死里逃生。只是,我的脸毁了,嗓子也毁了。自那时起,我便带上了面具,也不爱和人说话了。”
“你的母亲呢?”
“我母亲早就过世了。”
“那么这些年都是殿下一个人熬过来的?”
“算是吧。”
“白潜什么时候跟着殿下的?”
“就在我母亲过世后不久,大约是我十三岁的时候吧。和我母亲交好的司徒大人见我孤孤单单的,连个伴儿都没有,就送了一个仆人给我。那就是白潜。”白湖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用一根粗树枝在火塘里捅了捅,几丝火星冒了起来,又迅速地消失在了空气中。他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白潜是个很忠心的侍卫。在我身边,除了他,我不信任其他任何人。这次他做得虽然有些过分,但还请你不要介意,他没有一点恶意的。”
沁雪想起了白潜看她的眼神,严肃,紧张又带着一丝焦虑。那不像是一个坏人在办坏事,更像是一个被逼得无奈的人不得不做出一些决定。但她不明白自己哪里逼着白潜了?
白湖忽然站了起来,这让她也警觉了起来,腾地起身,双眼机敏地盯着门口道:“有人来了吗?”
白湖道:“好像是……”
片刻后,一阵小调从门外头传来,像是有人正优哉游哉地哼着歌儿来了。门忽然开了,钻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个子中等的男人。他右手提着酒壶和油纸包,左手提着一盒点心,开门那瞬间露出了十分诧异的表情:“哎,你们是……。”
沁雪立刻明白了过来,连忙露出了一点微笑解释道:“打扰了,您是住在这里的吧?我们兄妹俩赶路到这里,天已经晚了,再往前赶的话鹿城的城门也关了,所以才到您这里来挤一挤的。”
“你们……是兄妹俩?”男人狐疑的目光在沁雪和白湖之间来回。
“是啊,我们去鹿城投奔亲戚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
“今晚叨扰了,实在很抱歉。但我们也不会白住,这个您拿着!”沁雪从自己钱袋里掏出了一颗约五钱重的银子,走过去塞进了男人的手里,“就算是我和我哥哥在这里住一晚的费用吧!”
见着真钱了,男人脸色好了许多,笑容也变得亲切了起来:“这可怎么好意思呢?但你们这样的人是不缺钱的,那我就不客气了啊!今晚你们就在我这儿住,我呢,上我姑娘家住去,她家就离这儿不远。对了,你们吃饭没吃饭?一定没吃吧?瞧,我这里正好有,你们赶紧填一填肚子吧!”
男人笑眯眯地走到了屋内唯一的那张矮桌前,将酒壶和油纸包放了上去。他拆开了油纸包,一股肉香飘来,里面躺着是一只斩好了的卤鸡。他又走到了放着竹架子的那个角落,从架子上找出了两只粗陶碗。可惜没有筷子,他嘀咕了一句后就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他拿着四根竹棍子走了进来,带着抱歉的口吻说道:“实在对不住了啊,没筷子了,但我这儿最不缺的就是竹子,随便掰了两根就能当筷子。你们将就一点,用这个吧!”
沁雪双手接过:“劳烦您了!”
“别客气!”
“要不您跟我们一块儿吃吧?”
“不用,不用,就这么一只鸡不够三个人吃的。我这就回我姑娘家,我姑娘家那里还有呢!你们吃着,我先走了!”男人挥挥手便走了。门关上后,外面传来了他踩在枯竹叶上所发出的沙沙声。那声音渐渐远了。
这时,白湖向沁雪嘘了一声,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边,透过门上不大的缝隙往外看了几眼。沁雪捏着声音道:“怎么了?”白湖走了回来,低声道:“他不是住在这里的人。”沁雪双目微张,惊讶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白湖走到了刚才男人找碗的那个竹架子前,从上面找出了一个破旧的布袋。他拿回来给沁雪看道:“这里面装的是全是药油或者药膏。住在这里的人一定有很严重的痛风,所以需要这些药。一般患有痛风的人手或者脚会有僵硬感,但刚才那个人没有。他身上甚至一点药膏的味道都没有,完全不像是一个常年需要用药膏的人。”
“万一这些药膏不是他的呢?”
“我查看过了,那边竹藤箱里装着的衣裳都有药膏味儿,可见住这里的人一直都在用药膏。”
“我明白了。”沁雪点了点头。
“那人或许会回来,咱们不如来个瓮中捉鳖。”
“好主意。”
两人藏了卤鸡,又把酒倒在了角落里,等听见外面有动静时就假装晕了过去。不一会儿,门吱呀地一声又被推开了,刚才那个男人又偷偷摸摸地回来了。沁雪双眼眯得不严实,能看见那男人露出了诡谲的笑容。他小心翼翼地合上了门,先走到白湖身边去看了看,用手指敲敲白湖脸上的银面具,自言自语道:“这东西值不少钱吧?好,就拿这个还我酒钱!”说完他朝沁雪走了过来。
“呀,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女幕令呀!脸蛋挺好看的,身材也不错,皮肤看上去也嫩嫩滑滑啊!就这么杀了是不是有点可惜了?我还真下不了手呢!”这无耻的男人说着竟将手伸向了沁雪的脸。沁雪正想跃起来踹他一脚时,他整个人忽然僵住了,手也在离沁雪脸还有两指宽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果然回来了!”白湖的声音低沉而凝重地在男人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