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雪的回应照旧平淡如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陪着公主来这里学习的。”

“那好，那我今天一整天都跟定你了！你走哪儿我就跟哪儿，茅房我也跟！我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随你！”

真是个难缠的主！沁雪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大厅里。演辨很快开始了，两方分别派出了几个人，站在六安王的两边，开始了一场关于“学而无止尽”的辩论。这场辩论很有吸引力，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全神贯注地听着。空旷寂静的大厅里，双方高亢而兴奋的辩论声清澈响亮，不时还有如雷般的掌声为他们加油。老实说，这真是一场难得的演辨大会。六安王这个主意很不错，只是有了孟召，一切就不完美了。

沁雪一直在找机会靠近六安王。但演辨正在进行，她找不着任何机会走到圆形平台那里去。好不容易，演辨告一段落。一阵雷鸣般的掌声过后，六安王开始问谁愿意上台来说一说刚才哪一方演辨得比较好。她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但跟着又犹豫了。主动靠近，是不是有点引人怀疑？

忽然，旁边那个谁撞了她一下，她朝前踉跄了一步，撞着了前面站着的人。那人回头一脸纳闷地看着她，她慌忙道歉道：“不好意思，真是很不好意思……”

“这里有个人要说话！”马盟用极其响亮的声音大喊着，好像生怕谁听不见似的。

“谁啊，马司监？”六安王问。

“就是她，”马盟指向沁雪道，“这位大家应该都认识吧？咱们鹿城鼎鼎有名的女幕令。不如让她来说两句吧？”

“好主意啊！”六安王点头笑道。

“去吧，薛幕令！”马盟挑了挑眉，嘴角挂着幸灾乐祸大仇得报的淡淡微笑。

“原来马司监是有仇不报非君子的那种人啊……”沁雪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

“谢谢了啊。”

“不客气，去吧！”马盟得意道。

那句谢谢是沁雪真心想对马盟说的。马盟的“小小报复”居然成全了她。此刻，她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到六安王身边去了，不会有人觉得她是故意这么做的。下了台阶，她走到了六安王跟前，行了个礼，然后转了个身，朝向了厅内所有的人。

在这个厅内，至少容纳了五十多个人。五十多双眼珠子黑洞洞地看着她，她略感一丝紧张。她的目光不停地在这五十多个人里搜索，但却发现孟召的影子。难道孟召根本还没进大厅？不，这不太可能，孟召一定来了。

“薛幕令，请你说说到底哪一方说得比较在理呢？”六安王向她发问道。

她收回思绪，礼貌地回应了起来。她从孔老夫子的“因材施教”谈到了墨子的“墨悲丝染”，再聊到刚才双方所辨的论题上。这个过程有点长，她一面讲一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大家都听得很入神，都被她的演说吸引了。没人打扰她，所以她能更自如地在平台上走动了。

一旦走动起来，她就能发现更多的事情。她注意到西北角落上有个人不见了。就在刚刚，那个人还听得很认真，一副完全沉浸下去的表情。但此刻，那人不见了。紧接着，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就像身处春天的百花之间时所闻到的那样，各种馥郁芬芳新鲜美丽的花的香味儿融合在了一起，产生出了一种复杂而又令人难以捉摸的气味儿。她忽然意识到，这就是孟召所谓的点香，孟召已经开始动手了！

“薛幕令怎么了？”六安王见她忽然停了下来，问道，“是不是讲不下去了？”

“呃，”她匆忙地点了点头，“我似乎讲太多了，后面怎么样有点想不起来了。”

“薛幕令能讲这么多已很了不起了！女子们若都能如你这般博学多识，那可就太好了！诸位，请多给薛幕令一些掌声！”

所有人都鼓起掌来，但她心里却咚咚直跳，如同有张鼓在捶打。她的目光飞快地浏览着，想要找出孟召的所在，可人太多了，穿得又大多一样，很难分辨出来。就在这时，一名学子忽然倒下了。

“怎么回事？”所有人都朝那边望去，都显得很诧异，但没人意识到出了什么事。

跟着，又有人倒下了，两个，三个，五个，十个，看台上的学子如连桩般地倒了下去。有人开始惊恐地叫喊了起来，有人急急忙忙地朝大厅门口跑去。但门已从外面被锁死，打不开了。不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到底是怎么回事？”

“出了什么事了？”

“谁把门锁了！”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倒下了，包括马盟。当剩下不多几个时，孟召再也隐藏不住了。他穿着学子服，带着阴森的表情一步一步地从台阶上走下来。他一把抓掉了头顶上束发的带子，狠狠扯掉了用来伪装的眉毛和胡子，用袖子用力地揩去了脸上那一层白色，露出了他原本的古铜色的肤色，最后哗啦一声脱掉了学子服抛向空中，他向白湖大喊了一声：“白湖！可还认得我孟召？”

“来人……”有点体力不支的六安王喊道。

“不用喊了，没人会来！这里暂时由我的人接管了！”孟召十分嚣张道。

“孟召，你……你逃不出鹿城的……”

“谁知道呢？”孟召甚是轻蔑道，“说不定转眼我就离开鹿城了，你们鹿城的防卫也不过那么回事，哼！薛幕令，你还在等什么？我不是让人给你一把匕首吗？还不动手？”

六安王甩了一道目光过来，瞥向沁雪：“原来你和他……是一路的……”

沁雪还没开口，孟召就替她回答了：“是啊。很意外是吗？这个女人有多恨你你自己不知道吗？如果我要是有这么一个敌人在鹿城，我早就杀了她了，不会留到现下。可你呢，自命不凡目中无人，不把她当一回事，所以才落到如今这个下场！说什么六安王是明照国的希望，是国之栋梁，根本就是胡说八道！薛幕令，赶紧动手吧，还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