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理由倒也说得过去。但沁雪在心里仍不敢十分断定胡珍珍就是自杀的。她隐约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在看到胡珍珍尸体那一刻，她就有了这种感觉。

“殿下，”孔朝华又道，“为了弥补昨晚我的安排的失误，今天我特意请了鹿城里最有名的乐师来为殿下演奏，他人已经在前厅候着了。”

今天，是孔朝华在白湖面前大放光彩的时候。她和她请来的那位乐师一同为白湖演奏了许多乐谱上的曲子。她将她的那“十八般乐器”全都派上了用场，逐一向白湖展示了她的多才多艺和才华卓越。另外，她还自己填词作了一首曲子，亲开金嗓，为白湖高歌一曲。当她站在那张樱花织毯上投入地高歌时，简直就像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连白潜都被吸引住了。可沁雪瞥向白湖时，白湖居然在走神——两条剑眉微微向中间收拢，双唇紧紧闭着，好似在思考着什么令他纠结不已的事情。沁雪猜想，难道他还在想昨晚那件事？

忽然，有人碰了碰沁雪。沁雪回头一看原来是伺候她的那个婢子。婢子小声地耳语了一句后，她立刻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驿馆门口，马盟正走来走去，像匹黑棕色高头大马在门前焦急地徘徊。沁雪走了出去，问道：“马司监有什么事吗？”

“没打扰到你吧？”马盟问。

“没有。”

“那你能离开吗？”

“我想今天应该没我什么事了，朝华小姐正在里面为白湖殿下唱歌，一时半会儿完不了。”

“啊？唱歌？哦……”马盟发出了一声略带嘲讽的怪叫，“胡珍珍死了，她就亲自上场了？这份心真是感天动地啊，白湖殿下恐怕喜欢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吧？那好，让他们开心去，你跟我走！”

“去哪儿？”

“我找到了一个人，他知道一些胡珍珍的事情。”

“所以你还没放弃？”

马盟咧嘴一笑：“想让我放弃？没那么容易。除非有板上钉钉的证据，否则我是不会放弃的。走吧！”

两人去了一间简陋的小茶馆，挑了最靠里面的一张桌子坐下。过了一小会儿，来了个穿土色夹袄的人，微微弓着上身，看上去有点猥琐。这人双手揣在袖子里，缩着脖子，脸被冻得红扑扑的。他径直朝沁雪他们这桌走来，一屁股坐在了马盟的对面。他耸了耸鼻子，抖索了一下道：“我还没吃早饭呢，马司监！”

“吃，尽管吃！只要你吃了能给我吐出好东西来，鱼翅我都让你吃！”马盟很豪爽道。

这男人好似饿了几天一样，点了两大碗羊肉汤，十个肉包子和四张饼子。这些东西不到一会儿就全部进了男人的肚子里。他吃饱了，脸更红了，是热的：“那咱说好了啊，我给您消息，您得给我点盘缠。我要把事情说出来了就只能回老家了！”

“能别这么啰嗦吗？”马盟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您别着急啊，呃……”男人打了个大大的饱嗝，抚了抚肚子道，“这事儿得从金副将死了之后说起。金副将死了之后，珍珍姑娘就一直不对劲儿。有一次她差点割了腕子，好在被我看见了，我赶紧把她手里的破瓷片子抢了过来！”

“你怎么会出现世华阁？你是做什么的？”沁雪插嘴问了一句。

“您是薛幕令吧？您不认识我也实属正常，我可不像您那么有名气。我是一个靠卖画卖词卖一身文采为生的人。有人找到时候就赚两钱，没人找到时候就饿肚子。珍珍姑娘喜欢我画的画，还爱用我填的词编几首歌。她很大方的，每回给的赏钱都够我花销两个月了。可您知道鹿城物价太贵了，赁个小屋子都要三两银子一个月……”

“扯远了！”马盟敲了敲桌面，板起了脸。

男人忙把话题又转了回来：“说回那次割腕子的事。我当时拦住了她，还劝了她几句。我告诉她就这么死了，不值。为什么？因为金副将的冤屈还没有得到伸张啊！”

“金副将有冤屈？”马盟诧异地问，“不都说他是出城巡逻的时候被不戎族的细作杀死的吗？”

男人从袖子里拔出了他的右手，轻晃了晃食指，然后又迅速塞了回去：“不是那么回事，至少我听到的不是这么回事。您知道的，马司监，我能在各家府上走动，给小姐们描个用来相亲的画像，给老夫人绘幅面目慈祥的观音相，给公子们抄誊点书籍什么都，等等等等。有这便利，我就能知道很多事情。这件事是在哪里听到的还请您别打听，我不能说，我只能告诉您我听到的是什么。”

“说吧！”马盟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当时我是在一间书房的隔壁。那墙壁不太隔音，我听见两个人在吵架。吵得确实有点大声了，不然我也不会听得那么清楚。其中一个说：‘姓金的已经死了，你还害怕什么？我说过早晚得取了他的狗命！’另一个说：‘万一他把事情告诉了别人呢？你为什么就不能收买他而要杀了他？’第一个说话的人恶狠狠地说：‘收买他？你知道他的相好是谁吗？是胡珍珍！他还稀罕你我那一点银子？只有了结了他才是上上策！’第二个说话的人声音有点抖，好像特别害怕：‘万一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第一个说话的人说：‘发现不了！金家的人总不至于跑到安沙城去查吧？我都跟廖将军说好了，我给了他一笔银子，让他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你们看看，这不显而易见吗？金副将不是被不戎族的某个细作杀死的，而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你当时把这些都告诉了胡珍珍？”马盟问。

“是啊，我全都说了。说完之后我就后悔了，因为说出来可能会要了我的命。但当时看见珍珍姑娘那么绝望，我实在不忍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