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一一觉醒来并不记得昨晚什么时候入睡的,睁开眼觉得四周光亮似乎比往常暗些,心想许是能赶上日出。随即轻手轻脚起了床,瞧了一旁的亭亭还在梦乡,想来时辰应该还早,于一也不洗漱只穿好衣裳,踮着脚出了屋。息梧小院的三楼依旧静悄悄的,比自己昨夜回来时更寂静,于一更是确定现在时辰还早,便轻声上了四楼,打算去自己常去的僻静处瞧瞧阳光。
于一轻车熟路上了四楼,依旧是一片寂静,经过袁姑门前时特地多了几分机警,只仿佛听到些训斥声,想来袁姑今日还未去馆里掌事,于一没想到袁姑起的这般早,果真是管事不能贪觉,早起便有了脾气。
于一悄声溜过四楼的房间,拐到了一处不易察觉的角落。说起这地方,也是于一还更小些的时候到了四楼,因为四楼与三楼布局不同,久久辩不清方向,误打误撞寻到了这么个无人问津的地方。
此处在息梧小院的一角,围栏面朝岱河,正是一个看日落瞧河景的好地方。于一今日想来瞧瞧阳光,自然是朝向不对,此时只看到岱河河面上映出些东面的光景。于一一拍脑门,自己别是睡糊涂了,此时日出东方自然照不着这个西北面的角落。
于一遗憾地瞧着河面映出来的阳光,似是比以往落日时分的日光更白皙些,也更耀眼些。想着不能耽误这清晨的大好春光,于一心里盘算着还有哪里朝着东面能去瞧瞧。
此时梧深馆自然是闭馆的,不得进出。息梧小院的正门兴许开着但只怕是被街对面的铺子挡住了,既要在高处又要朝着东面,那应该只有那一个地方了。于一拿定主意,依旧放轻脚步往四楼通向梧深馆的桥廊走去。桥廊南北走向,自然一边朝着东面,四楼的桥廊算是最高的,自然也不会被挡住,于一想着也不禁服气自己。自从小时候常在这三栋楼间迷路,于一便常常琢磨梧深馆的布局走向,现在也派上了用场。
于一刚走上桥廊,便觉得身上暖洋洋的,此时阳光并不是刚出,已带了些暖意。于一双手一够趴在栏杆上,身高不高只能微踮着脚,抬眼瞧了一眼太阳便被刺了眼,腹议道:果然还是傍晚的阳光温驯些。
于一又大致看了看悬日的位置,估摸着八成已到了辰时,看来今日还是晚了些,没赶上日出。于一怕了不可直视的白日,便垂下手转身背靠着栏杆,阳光暖暖地照在背上,倒是比直视更讨人喜欢。
于一闭着眼享受现下的温暖,脑袋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想只希望时间慢一些自己多待一会儿。不晓得过了多久,背上微微沁出汗来,于一才觉得春日的阳光也是有些脾气的。正睁开眼打算往回走,便瞧见西面梧深馆和息梧小院背后的一幢小楼,平时于一也不回稀奇,这小楼自从自己会走路出门后便在了。
只是今日视角高了不少,小楼也看得真切,说是小楼却比息梧小院还要宽些长些。细看那小楼中间似有院落,于一愣了一下,想了想便了然,之前怀疑梧深馆背后这小楼另有天地,往日在三楼被这小楼挡住看不见中间的院落,自己也鲜少来四楼,更不会往这走,自己的“秘密角落”在另一侧自然也瞧不见小楼里还有院落。
那小楼朝向梧深馆的窗户都和往常一样紧闭着,也瞧不见有门进出,如果不是晚上时而有些烛光透出,于一也会觉得这只是梧深馆购置的一处空楼。梧深馆的规矩不可多说、多看、多问、多走,于一自然从不关心这栋不起眼的小楼,只有偶尔瞧见想想便作罢。
今日偶然在高处可得一二视线,于一心里好奇一下子溢出来,扶着栏杆踮着脚伸长脖子想一看究竟。看了好一晌,也只能瞥见空空的院落一角,中庭似是有些石桌石凳,靠走廊的地上还长着些不知名的花草,长势整齐应是有人打整的。
于一正想努力蹭高些瞧瞧其他的地方,只见走廊处出现一个身影,背对着自己轻飘飘地走着,那人散着发只用一支不知什么材质的簪子轻轻挽起些许发丝,套着一身松垮的素青袍子,也不系腰带,风轻轻掀起衣角发梢,恍若不是尘世间的人。于一想着:此人竟瞧不出是男子还是女子,瞧身形是男子,只是飘然姿态也有几分似女子。
于一正匪夷所思,只见那人如方才飘然出现一般,又飘过走廊一瞬便瞧不见了。于一心想这人来去就在恍惚间,不是自己紧盯着看还真难以捉摸其身影,这人身周似有层迷蒙的雾气,感觉就像是坊间传闻中的‘仙子’。于一揉了揉眼睛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那院落里却不再出现什么身影。不知为何,于一心里竟生出一丝怅然若失的心绪来。
于一久久没有回神,想着还能不能瞟见其他的景象。
“你今日起得倒是早。”
一旁突然有人出声,于一吓得差点手从栏杆上滑下去,头一转便看见顾卿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旁,正侧身倚着栏杆,漠漠地瞧着自己。
于一连忙将伸长的脑袋“请”回来,站正身子看着顾卿之,嘴里应允着:“是啊,顾姑娘,早!”只见顾卿之许是才刚起床,头发还未仔细整理只轻挽了个发髻,还飘着几缕发丝,衣裳也不同往日的鲜艳,只清着一身浅云色的暗花锦袍。
顾卿之也不在意于一的目光,看了刚才于一盯着的地方一眼,便莞尔一笑,说道:“你在晒太阳?”顾卿之语气平淡到分不清是疑问还是肯定,于一心虚地瞥了一眼那小楼,讪讪说道:“是啊,此时阳光正好,”察觉顾卿之眼光看向自己,连忙接着说,“并且,此处高些还朝阳,是个观景的好地方。”
顾卿之听着面前的小人儿竭力解释着,也不去深究她说的“观景”观的是什么景,说道:“嗯,的确。我也常来此处观景。”说着挪了挪身子,背着那小楼的方向远眺东方。
于一看着顾卿之,感觉今日的顾姨才真真是与往日不同,不再散发着妩媚艳丽的光芒,倒更像个温婉动人的寻常家女子,只有那惊艳的面容和往常一样。于一不知该如何接话,便和顾卿之一样面朝东方,懒懒地晒着太阳。
“今日的日光倒是温润了些,只是多晒晒也觉得有些烫人。”顾卿之轻轻说着,更像是自言自语。于一脸上已经有了层薄汗,听罢也同意地点点头,对顾卿之问道:“往日阳光还比今日热烈吗?”
顾卿之依旧没转过头,笑了笑说道:“往日此时的阳光也有温吞的,也有热烈的,需你自己来瞧。”于一闻言也觉着有道理,总要自己来感受一番才有比较。顾卿之闭了闭眼缓解不适,转身对着于一说道:“已是巳时了,瞧你还未梳洗,快些回屋吧。也快到早膳时候了。”
于一听完心里感叹时间过得真快,怎么就快到早膳时分了,往日自己差不多便是此时起床,随即对顾卿之弓弓身,说着“那我先回了”。转身刚走出桥廊,又回过头对顾卿之说:“现在日头晒人,顾姨也早些回去吧。”说完便一股脑快步走了。顾卿之轻笑,倚着栏杆过了一会儿也提步回了息梧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