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和卫灵入住的酒店位于西栅景区内,由“锦堂、盛庭和恒益”三部分构成,是典型的古代园林建筑。这次她们住在盛庭,房间很大,古色古香,床是带了青纱帷帐的大床,家具门窗都保持着古风。
托尼先是将两个人的睡衣放进了橱柜,接着又翻出了一双塑料拖鞋对她说:“洗澡的时候,用这双拖鞋。”说着将拖鞋拿进了卫生间。从卫生间出来,他又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一次性的床单和被罩整套,花了半天时间套在了酒店的床单和被子上。满意地说:“这样你就可以安心休息了。”然后又问卫灵:
“乌镇,你喜欢哪一块?我们也不用到处跑,和第一次来的人一样走马观花,咱们就选几个想去的地方怎们样?”
卫灵想了一下说:“我比较喜欢西栅,尤其是夜景!”
“嗯,那咱们就在西栅,不过我最想去喜庆堂和月老庙!”
卫灵听托尼这么说,“扑哧”第笑了,她说到:“你听起来是个要出嫁的女孩子,急着要嫁出去了。”
托尼也笑了,停手不再整理行李,而是过来坐在了卫灵身边,拉着她的手,宠爱地说:“你收留吗?收留我就嫁一次!”
卫灵转头笑着,又娇嗔地说:“这是准备用甜言蜜语让我当饭吃,但是我还是饿了!我要去觅食啦!”说着拿着手机和手包就往外走,托尼连忙跟上来,搂着她得肩膀说:“亲爱的,我也饿了!”
卫灵也没挣脱,就任由他那么搂着,两个去了一家叫那一年小院的餐厅,卫灵点了一个招牌鱼,托尼点了一个脆皮小排,一个清炒蓬蒿菜,两个人又要了那一年泡饭。饥肠呱呱地等着上菜。卫灵对托尼说:“这家老板像个诗人,餐厅名字起的好,抓着客人的心理了。很多人来一次,未必再来,每一次来,未必相同。”
“我希望你再的时候,回想起来都是幸福!我希望我们再来的时候,你比现在要幸福!”
“看来诗意还传染,这里的饭还没吃,你都能吟诗了!”说着两个人都笑了。
在一处红色蓝色这样明快的颜色搭配着诗意的餐厅里,用餐也是非常愉快的,两个人闲聊着,招牌鱼和蓬蒿菜就上桌了。招牌鱼是选用了当地的白鱼做的,非常的清香鲜美,符合为了的味觉,蓬篙菜里加了些许的蒜瓣,炝出的浓郁的蒜香味,又更符合托尼的口味。托尼是安徽人,还是比较喜欢辣食,可是身边的上海女人,却娇滴滴地只吃得惯甜食和清谈的菜肴。一碗鲜美的鸡汤泡饭上来,两个人终于找到了平衡,卫灵一边细细品尝着泡饭,一边说:“泡饭居然能做的这么好吃,这么鲜,真的太难得了。”
“没想到你就这么点要求,一碗泡饭能让你如此盛赞!是不是也得赞一赞带你吃泡饭的人啊?”托尼一脸邀宠的微笑,卫灵抿嘴笑着,又吃了一口泡饭,细品着,赞叹着,就是不说托尼的好。
眼前的女人,那里是职场叱咤风云的那个女人,她也又古灵精怪的一面,如果不是因为两个人如此亲密,他永远也看不到让他怦然心动的一面。
等脆皮排骨上桌,卫灵的午餐已经结束,她不吃油炸食物,一方面是为了保持身材,另一方是她把空间让给了泡饭。他看着托尼投入地吃着脆皮排骨,偶尔还诱惑她一下。
“吃一口,真的比泡饭好吃太多!”她摇着头拒绝了。她想起上一次来乌镇,是和童杰一起来的。那也是个周末,童杰和她一起换着开车子,一路有说有笑。她们没舍得住景区的酒店,在景区外找了一家实惠的民宿。虽然是民宿,但是里面也非常整洁,穿上用品是那种碎花土布,也非常又特色。两个人就在那家民宿里吃了午饭,她们有着相同的口味,无论谁点菜,都不会影响对方的食欲。吃鱼的时候,童杰总是挑刺少鲜美的地方先夹给她,自己吃剩下的,他胃口也节约,即使菜点多了,他也会慢慢地全部吃完。他不会说什么情话,只会默默地陪伴和付出。
乌镇还是那个乌镇,卫灵还是那个卫灵,只是眼前的人已经换了。
如果不是那个难堪的插曲,是不是他们还是相安无事,他帮她剔着鱼骨,他帮她夹着菜,他们是不是已经开始为孩子准备着房间和小床,衣服和尿不湿?可是,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想起过去,她觉得心痛,她努力地忍住了泪水,看着眼前这个皮肤白皙的男人,陌生又无奈!
午餐过后,托尼拉着卫灵的手,和她十字相扣漫步在西栅悠长热闹的古道上,隔三岔五的铺子里,有乌镇特色的手工艺品和美食。看到一家铺子有一个穿着土布花衣服大婶在卖定胜糕,托尼拉着卫灵说:“咱们也买一份!”
卫灵问托尼:“你是不是午饭没吃饱呀?”
“没有,我就像和你一起,边走边吃一份定胜糕!”
卫灵笑着,随他了。
两个人站在一座石桥边,托尼吃着定胜糕,卫灵站在旁边看着,她突然觉得,她的记忆,像是在被清洗后翻刻。或许以后,她的记忆里,关于童杰的记忆,会被冲刷干净,她的脑海里将充斥着这个男人的身影。
两个人漫步到了蓝印花布坊,里面清晰地呈现着印染蓝布的工序和工具,还有无数条蓝印花布高高地挂在半空中,随风飘着,有几个孩子开心地在飘动的蓝布里追着跑着嬉戏着,那可爱的模样让卫灵看呆了。她对孩子没有任何一点抵抗力,尤其是有过了一个未能出世的孩子之后,她的母性被悄悄的唤醒了。
托尼看见她看着孩子,赶紧拉着她往前走,两个人手牵手,跺着步子,到了桥里桥。这是卫灵非常喜欢的一个景点。通济桥和仁济桥90°相邻,两座桥半圆形的桥孔倒影水面,似圆非圆,像是朦胧的水墨画,虚虚实实,呈现在眼前。那一切就像她当下的人生,虚虚实实,朦朦胧胧!托尼说他也喜欢这处风景,主要是那景象里,虚虚实实的幻象吸引着他,就像他喜欢水墨画一样。
两个人临桥而立,微风轻轻地吹拂着,拂动着卫灵的长裙和短发,托尼突然让她停下。
“你就站在这里,我过去拍一张照片!”
那就是一个男人心中的幻想,那站在桥上看风景的人,就是他后半生赏不尽的风景。她那风中昂起的面庞,那飘散着的短发,在风中摇摆的长裙,在相机的聚焦下,那么生动。她就像是一壶古法酿制的江南甘醇,细品,陶醉其中。
托尼拍好照片,跑过来对卫灵说:“其实,我并不在乎我在那里,也无所谓天下的风景,有你的地方才有风景。”
因为两个其实都无心于风景,一个在回忆过去,一个在欣赏伊人。最后闯进了龙形田,放眼望去,眼前仿佛真的有一条卧龙栖息,从河对岸高处望去,卧龙首西尾东,活灵活现。这里一年四季都生机盎然。这里有座勤耕桥,桥下流水潺潺,夏天不涝,冬不旱,像是天然的水利设施。卫灵跟托尼说:
“在这里住着,勤耕细作,也是一种很美的生活。”
“我看看可以,再也不像勤耕细作了!我家在农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过世了,我和母亲相依为命。平时我上学,周末和农忙的时候会帮母亲干活。那时候我比较瘦弱,一天下来,精疲力尽,可是我不像看着母亲一个人辛苦,所以即使晒得脸色、背上、胳膊上蜕皮,也咬牙忍着。那些艰难得日子,永远都铭刻在我的心里。家乡是一个让我伤心的地方,年幼的时候我不能照顾和保护母亲,后来我有能力了,却再也没机会了。”
卫灵从没听他讲起过,她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那个说一不二,威风凛凛的托尼老板,并不是他口中的那个在烈日暴晒下的农忙的孩子。她对他不够了解,所以总觉得陌生。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可能因为我没有体会过真实的农村生活,所以把它美化了。”
“是的,那是一种美化!那些整日里埋头劳作的人,尤其是农民,不管他是在田头还是在建筑工地或者工厂,他们所经历的生活,是一个在城里长大的孩子无法想象的。我17岁的时候,考上了大学,为了凑足学费,我母亲差点被迫嫁给了村里的一个老鳏夫,为了保护母亲,我跟着叔叔来到上海的工地上打工,因为年纪小,我叔叔还送了别人一盒中华烟,人家才留下了我。晚上我和几十个人挤在一个大通铺里,汗味臭脚味,熏得很难入睡。干了两天,我手上的水泡磨破了,直流脓水。但是为了攒足学费和路费,我白天咬牙干活,和那些大人们一样努力,晚上偷偷地躲在角落里一个抹泪。我都不敢回头去想,那些日子是怎们熬过来的。”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这和你没关系,只是我还没有足够的胸怀接纳别人所说的那些苦难是对我的考验和历练。其实那都是骗人的鬼话,我只是希望有一天我能平静的面对那些记忆。”托尼说着转身对卫灵说:“对不起,我今天牢骚太多了!我们不提过往,就好好度过今天。”
“我没想到你有这样的经历,你也从来没提起过。真的不容易,我是说你走到今天不容易。”
“的确有一点,主要是好胜心太重了!大学的时候,我一天座两份家教,假期还会做其他兼职,销售类的我最感兴趣,因为赚钱比较快,也比较容易入手。那时候的销售不像现在的,只要你鼓足勇气,敢去敲门,敢去陌拜,成功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已经属于我们那一届学生中最有实力的一个。我老师推荐我继续读研究生,我咬着牙拒绝了。我不想过穷日子,所以想早点毕业自食其力,也好照顾我母亲。”说到母亲,他又沉默了。半天了才说:
“我母亲是个苦命人,我大学的时候,母亲也去了上海打工,给一家工地烧饭,可是不知道怎们就晕倒了,抢救了一天,也没抢救过来。我再见她的时候,已经是阴阳两隔,从此以后我就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直到遇见你。我非常赞同一个观点,不是有了房子就有家!”
托尼追忆着过往,或义愤填膺或泪眼朦胧,那个卫灵眼中能呼风唤雨的男人,竟然也有这么不为人知对的脆弱一面。
晚饭过后,整个乌镇变的妩媚。夜晚的西栅被柔软的灯光勾勒的晶莹剔透,温暖的灯光倒影在水面上,仿佛有两个乌镇。此时,叫一个摇橹船泛舟西市河,宛如置身仙境。西栅夜间的表演活动非常多,天气好的时候,坐在大戏院广场的长条凳子上看一场露天老电影,有小时候的味道。也可以去听听评书或者看看花鼓戏会。打更的老大爷,敲打出的梆子声,嘴里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那声音在空中回荡,让人仿佛闯进了乌镇幽深古老的回忆里。
托尼询问卫灵:“累了吗?要不咱们回酒店?”
卫灵笑着说:“没看夜景岂不是白来?”
托尼握着她的手,慢慢地合着她的脚步,两个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散着步。在一个转弯人少的地方,托尼搂着卫灵索吻。卫灵连忙推搡着。毕竟两个人不是小年轻了,在路上接吻的事情,看起来还是那么奇怪。
托尼看她推拖着,笑着说:“你又满足了我一个心愿!我一直想这么谈恋爱,在大街上亲吻自己喜欢的女人,然后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我的人。”
“听着像是一个男孩的想法!”卫灵故意挤兑他。
“老男孩的想法,以前从来没这么想过,遇见你了,就像那么做一次。”
卫灵微笑着,夜色遮掩了她泛红的脸颊,这把年纪在路上接吻,着实尴尬,但是看着那么跃跃欲试的托尼,她还是惦着脚回吻了他。一个男人,这把年纪还藏着这么单纯的一个想法,卫灵心里喜欢的。
走了大半天,身子疲乏,两个人进了一家酒吧。托尼劝卫灵不要喝酒,可是她刚才心里默默地开心了一下,想借着酒劲再做一点延续。两个人喝的微醉,相互搀扶着,辨别着方向,认着路,准备回酒店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