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五章 芸娘(1 / 1)某星移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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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美人在骨不在皮,李承平有一张冷艳的脸,却偏骨子里带不出女子的柔或者媚,倒似一杆瘦竹。她夹在中间,扮男人不像,扮女人又不得要领。

李承怿给的那套彩月追月似的锦缎披在身上,显得她美则美矣,平平无奇。不若一身鲜艳的劲装,冰火夹杂的气场让人过目不忘。

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的一路南下,她舒舒服服的几乎睡了一路。

终于到了南化,李承怿去接他他心爱的姑娘了。那位姑娘名叫言蝶,人美心善,外柔内刚,最受李承怿的疼爱。他远在军队,为了防止诞下皇长孙的言蝶在东宫遭人陷害,千山万水的把母子放到安全的南化庇护。

一年前,李承怿为了救有孕的言蝶,不惜包括紫夜在内的十个死士性命,还逼着李承平也去了,十一个人就活了紫夜和承平,从心底里她是不待见言蝶的。就算她和李承怿并无男女之情,也不想看见她一生效忠的未来国君被一个女人困住,更不想看见李承怿顶着那张脸和其他女人恩恩爱爱。

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李承怿陷了进去,肯定无暇像之前那样看管她,更派不出人追踪,索性留下书信与阿莱从南化官驿逃了,保证在他之前赶到都城淮安便是。

先是熟门熟路的当了两套衣裳首饰换钱,接着和南桓的江湖情报组织一曲堂打探情报。

一曲堂虽没有带回在良邑阻击北列的那对男女的信息,但是打探到了她六岁前在宫里照顾她的姆妈的确切地址,刚好就在南化。

承平盼着一天已经盼了十三年了,迫不及待的带着阿莱前往那个地址。

南桓皇宫妃嫔成群,等级森严。她父皇有十八个公主,十六个皇子,都能组成一个加强排了。甘乐的母亲唐昭仪身份低微,只是一个县官的女儿,父皇呢也不是不待见她们母女,是见都不见。

但唐昭仪温柔贤德,知书达理,实在是个难能可贵的母亲。

其实她大概三岁就能记事了,迷迷糊糊的想起些前世的事情,还记得母亲日渐衰弱,没有任何人来看望医治,却仍是把所有的温柔和善意都给了她,承平心底保留的那份柔软全是她给予的。

四岁时母亲去世,之后并没有任何妃嫔抚养她,只有几个见风使舵的宫女老姑婆象征性的照料一下。至于是怎么象征性的照料,说是等她自生自灭也不为过。只有母亲的一个侍女芸娘,尽心竭力的抚养,在那段受尽冷眼的时间里,给她借书教她做人的道理,不让世道人心的残忍玷污一个幼童的心。

后来,后来芸娘被赶出宫后,她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江南的春天来得格外准时,与北方突然冒出的嫩绿不同,来一阵斜斜的雨丝,湿气若有若无的爬上橱柜,春意就很浓郁了。

阿莱撑着油纸伞,走到南化的一户人家门口,院里生的一棵枇杷树正好结了青色的果子,向着院外伸出一段浓绿的枝丫。

她敲了敲门,一个十五左右的男孩应声开了。

阿莱问道:“小郎君,我受我家小姐之托,问你母亲可有一物什,能祝人一生甘甜安乐呢?”

男孩倒是机灵,知道话中有话,答道:“母亲卧病许久,很多东西自己也说不清在何处了。待我去问,姑娘稍等。”说完掩门而去。

承平站在巷口的角落里望阿莱,神情有些紧张。她带了一个斗笠,特意换了一身淡青色的纱裙,想要芸娘看见她已经是个亭亭而立的少女了,能够宽心。

等了片刻,一位中年男子出来,对着阿莱行了一礼,问道:“姑娘要拿这个陈旧物什做什么?物是人非,就让它尘封吧。”

阿莱:“这是那物什主人的意思,还是您自作主张?”

男人叹气道:“也罢,姑娘请进来吧。只是我这里破败不堪,怕脏了贵人的脚。”

承平的身影闪现在门口:“芸娘未曾嫌弃我的眼泪脏了她的衣襟。”

男人没想到她会亲自上门,拉了屋中的一对儿女连忙跪下,“草民见过贵人!”

想来芸娘是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自己丈夫,应该感情很好吧。

承平回礼:“我早将芸娘看作亲人,不必多礼,更不要声张。”

听见外头的动静,一位面色蜡黄的妇人撑着门框,泪眼婆娑的望着承平。她撑着病体,有些跌跌撞撞的向她走来。

承平顿时湿了眼眶,连忙跑过去接住了妇人。

“甘乐......你真的是甘乐吗?都是个大美人了,难为你还记得芸娘......”芸娘颤颤巍巍的摸了甘乐的脸庞。

温暖的,轻柔的,像母亲一样的......真的好久远,好想念。

芸娘被逐出宫时,她一边躲着众多宫女的追寻,一边跨过大半个皇宫去找可以出宫的门,那对于六岁的她来说可真大啊。朱红的宫门全都紧闭着,没有任何一扇门放她出去。

没能追到芸娘,以为自己永远也见不到她了,这世界上最后一个疼她的人也没有了。

厅中的两个孩子面面相觑,不是贵人吗,怎么像是来了一个和他们抢母亲的人?

芸娘家人十分恭谨的招待了她们,把厅里仅有的一张小桌让给了十三年未曾谋面的甘乐和芸娘。

芸娘出宫后回了老家,娘家怕她惹来祸患将她撵了出去,她跟着一个戏班流落到南化,遇到现在的丈夫,一家四口安安稳稳的过着平头百姓的生活。她也快忘记了自己曾经是在皇宫,也不敢想自己带大的孩子还能找来。

芸娘见到承平,眼里是化不开的笑意,她问道:“公主,这些年都过得怎么样?夫君待你好吗?”

承平倒吸一口气,她还有几个月就满十九了,虽然走江湖的二十多不嫁是不要紧,但是寻常女儿家过了十八不嫁就是老姑娘了。

承平有些尴尬的放下茶杯,心里已经炸了,她腹中那五车的书翻来覆去想不出一个字,良邑城破的时候都没有怎么慌张过。

屋里其他人一脸好奇的凑过来,阿莱本在旁边偷偷的笑,忍不住发出了声。

她索性当作没听见后面一句话:“你走后我琅玉先生收为弟子,就没住在宫里了。跟在太子身边读书一直到十二岁,后来又拜入一个江湖剑宗门下习武,十七岁太子召我入军营,就一直到现在,刚从与北列作战的战场回来。”

芸娘丈夫惊声问道:“我听说,太子和守卫良邑的女统领近日经过南化,莫不成......”

阿莱掩面笑道:“正是甘乐统领。”

芸娘的两个孩子吃惊的张大了嘴巴,阿莱有些得意的看着一脸崇拜的两个孩子。这样勤奋充实励志的人生已经算是传奇了,怎么样佩服吗小朋友?

芸娘急忙问:“哎呀,那多危险啊,你受伤了没有?”

承平淡淡一笑:“不妨事。”

这就能将话题转移到战事上了。

芸娘又问道:“你夫君许你上战场?他也是一位将军吗?”

这这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怎么就躲不过去呢......

承平:“......甘乐未曾婚嫁。”

芸娘哦了一声后,沉默片刻,“你是心中有大志向的人,不急。好在你能平平安安的长大,我也是没愧对唐昭仪娘娘,如果娘娘能看见你有现在的成就,该多宽慰呐。”

提到母亲,承平也沉默了。

她对芸娘的丈夫说:“先生,有些事情怕知道的越多对你们不利。”

芸娘的丈夫很识趣的带着孩子离开,阿莱也跟了出去。

承平:“芸娘,小时候的事情我差不多都记得,我这次回宫也是想查清楚,母亲到底为什么无缘无故的病死,她生下了我最少也要位列嫔位怎么会至死是个昭仪,为什么后来没妃嫔抚养我,放任我流落宫外?当时我以为是子嗣众多我不受待见,可细想处处是疑点。”

芸娘没有说话。

看来芸娘是知道内情的,但也不愿意告诉她。

承平看着她道:“不管是为什么,我都不会让那些曾经欺辱我母亲,虐待我的人好过。我一直等着血恨的一天。”

芸娘握住她的手:“甘乐,那些人在你心里种下了仇恨的种子,你若是执意全部讨回来,久而久之,你的一生会活在偏激暴躁之中。我看你眉眼间仍是平和,就知道你一定遇见了很多善意。那些人和事都不足挂齿,你能一生甘甜快乐,就是了了昭仪娘娘的心愿。”

唐昭仪的软弱和天真断送了她的一生,但是她没有活得充满怨恨,因为她总是在感恩。说人活在世上,是得了前人的庇佑和今人的照拂,把生命花在报恩上,短暂的生命会变得更长,把时间花在报复上,漫长的生命会变得短暂。

想起母亲温柔的脸庞,承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芸娘又说:“你现在有能力决定自己的人生,芸娘得再告诉你一件事,省的你费心寻找真相。至于你如何抉择,终究是命数。”

没曾想这一切这么容易,那一盏茶的时间,让她心中最大的困惑烟消云散。纸终究包不住火,一个人若是在世间留下了痕迹,就一定有大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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