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着眼睛根本不知道高低,她以为景韬松开了便是到了,便提着裙摆保持着公主的端庄走下来。
踩空时她心一惊,看来景韬是要故意让她当众出丑!
急忙想要变换姿势安全落地,却在半空被抱了个满怀。
她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有一双轻柔的托住了她的背和膝盖弯,臂碰到对方的胸膛,大片的衣料相撞,温热的气息接触。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想到这么多人都看着,掌立刻运力推开他,景韬也不自在,便立刻放下了她。
奇怪的温情过后,两个人又如同两座冰山一般,而且还是一个在南极一个在北极的那种。
新娘被送入新房,而景韬则陪宾客喝酒。月上枝头了,景韬还没有要让他们闹洞房的意思,等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景韬还一直在一杯又一杯的喝,大有要把自己灌醉的架势。
何褚打道:“你这是要喝酒壮胆呐,不怕太醉了,那甘乐统领大婚当夜一剑结果了你?”
何褚是看着景韬和甘乐在良邑斗的死去活来的,光是想想都替兄弟捏把汗。
他确实需要壮胆,掀开盖头发现新娘永远不是她的胆。
天也入黑,新房周边早就清空了人,但依然可以听见大厅的吵杂,隐约想象那边觥筹交错的情景。这天晚上下弦月亮的不寻常,屋内静谧得有些吓人。
承平病了一段日子,又必须得赶在婚礼前学会各种礼仪,尤其是那药还让她无比困倦。她原先是端端正正的坐在床沿央的,这会儿便屏退了下人,想靠着床柱子闭目养神。
前段时间她心里装着太多的事情,每每睁眼到半夜,这时不知为什么,竟卸下了一身的疲惫。忘记了她身处异国,忘记了新婚花烛,忘记了这动荡的一生。
这本该是她一生最紧张的时刻,去国离乡,满目潇凉,悲过往畏前路,但是她有个特异功能越不知所措的时候大脑越是放空。
这也许是一种自我保护制,实在是跨不过那道坎了,再蹦跶只能走向崩溃的边缘,索性两眼一闭。
一场夹杂着国仇家恨的政治婚姻,想来那个人也不会来的。
景韬当然是不会去的,只是他正想回自己房间休息时,不自觉想起了婉兮的话。
他前段时间去找婉兮,想让她暂时搬出王府。李承平杀后妃拆宫墙眼都不眨,还不知会不会对一个府里的一个歌姬下。
谁知婉兮不以为意道:“我听说过南桓的将宁公主,心怀天下,巾帼豪杰,断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倒是你你既然对她无意,又要强娶,日后想着怎么冷落她可不是大丈夫所为。在北列她就不是养尊处优的公主,你想看见她因你处处被不相干的人嗤笑和轻视?”
婉兮最后道:“如果你大婚当夜不去看她,她如何在王府立足?”
他这腿又鬼使神差的徳音居走去。
“就是去看看。”景韬心里想到。
他走进新房,大片大片的红色惹的他心烦,一团红色靠在床柱上,景韬轻咳一声,见那团红色还是没有反应。
他不耐烦的走近,但李承平还是一动不动。
直接掀了盖头,红唇皓面,明艳欲滴的美人竟然睡着了。
酒力太盛让他有些头晕,他轻笑一声在床沿坐下,一时之间也聚不起眼力来端详她的睡颜。
瞧她大婚之夜,戴着这么重的凤冠,靠着一根细细的柱子就能睡的这么沉,想必是累了罢。难怪今天从空接住她的时候就感觉她很疲惫,不然也不至于反应如此慢。
他以为他走进来的时候,李承平一定会一掀盖头破口大骂:“景韬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你把我大老远弄到北列来找打吗!”
景韬也不吵醒她,只是见她这样睡也不舒服,便把床上的花生莲子扫开,又轻轻脚的拿下来她的凤冠,端详了一下又丢在了一边,替她褪了鞋子,再将她轻轻放在床铺上。
这样也没醒?
做完这些他又觉得自己多事,她睡得舒不舒服关本大爷什么事。
他走到外间,看见桌上的佳肴美酒无人光顾,而这月色又好,自己又给自己斟酒。
红烛高照,美人酣眠,月光在面前倾泻流淌,这种落寞,他从前是不懂的。
如霜的月色照在景韬大红的喜服上,他伸触了一下柜子上花纹繁杂的喜字。
爱而不得,拥而不惜,人生遗憾大多源自此。于是人骚客硬扯出了海棠无香,花雕难醉,苦昼长良夜短,要告诉你,我仍旧是意难平。
婴宁,为何你做了别人的新娘。
第二日天已大亮,光线晃眼,承平顿时惊醒。六神归位,她警觉环顾一周,透过珠帘看见一个趴在桌上睡着的男人。
只会是他。
他来做什么?
无意间瞥见被随意扔在一边的凤冠和鞋子,忽然明白昨晚她睡着了,是景韬把她安置好的。
心里忽然有一股异样的感觉。
来北列的一路她上想了和景韬相处的很多种可能,相看两生厌型,老死不相往来型,鸡飞狗跳型但是也没有想到敌人的战术平白无故的升级了。
本以为景韬会不来接亲、不来拜堂、不来洞房,但是昨日大婚景韬是给足了她脸面,而且还颇为照顾。
他竟然不是那么的不近人情。
景韬听见珠帘晃动的声音也醒了过来。
睡眼惺忪,一抹红色的倩影已至跟前。竟然见面前的女人向他行了一礼,轻轻道了声:“谢谢。”
他们两个,争山河,斗智勇,互相要把对方碎尸万段,如今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道谢。
听着好生讽刺。
红色真的很显白,景韬恐怕这辈子也不会再穿红色了。
一定是这使得他鹰隼一般出名的的眼神大打折扣,不然李承平怎么能毫不回避的直视他的眼睛。
五雷轰顶。
李承平脱口而出:“姓云的,怎么是你?”
景韬愣了一把,他什么时候姓云了?
李承平脸上厚厚的新娘妆还没卸,只一双疏离的眼睛还算有点眼熟。
景韬嘴角抽搐道:“李晚舟?”
真是他乡遇故知。
两个人智商都太高了的坏处就是,互相不用问一句就把对方的行为动推测个十之八九,接下来便是极度尴尬的沉默。
还好此时外面传来一声:“王爷和王妃可是起了?用不用奴婢进来伺候更衣?”
无人回应,又一人说道:“待会儿还要去宫里给太后奉茶,额”好半响那丫鬟没了下,屋里两个人也没事做就继续听着,那丫鬟又接着道:“王妃若是误了时辰,可能要被太后责怪。”
又听见外头传来阿莱的声音:“误了时辰也是两个人一起误的,凭什么只责怪王妃一个人?”
承平在屋里偷笑,阿莱的胳膊肘拐的真顺,心情顿时大好。
旁人听了外头传的故事以为他们两个有情分在前,昨天景韬又在新房里待了一宿,要是昨晚折腾的太晚误了奉茶的时辰,太后还能骂亲儿子不成,自然拿她立威。
李承平翻了个白眼,景韬依然在一边气鼓鼓的,不耐烦的向外头说了声:“进来。”
话音刚落,一排少女像一群鱼一样里端着衣服首饰游了进来,为首一个年过四十的妇人欠了欠身:“奴婢是太后派来照顾王妃的卢嬷嬷。”
等众人抬头,看见两人坐在桌旁,还穿着和昨天一样完整的衣衫,王妃脸上的妆容都还没卸,一时之间完全不明白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他们是,彻夜长谈?
阿莱看景韬身上也没少块肉,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这从南桓到北列一路上,李承平一直笑嘻嘻和她讨论怎么结果了景韬,完全不顾阿莱青一阵白一阵的脸。
两个人互相不搭理,各自在下人的伺候下梳洗更衣。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外头传的故事都是假的?
阿莱悄悄问承平:“昨晚你们,打成平了吗?”
承平:“差不多吧。”
不然呢,说她昨天不小心睡着了,错失了下的良?
等洗漱完两个人又不得不坐在一起用早饭,李承平心想,撑过今天,花好月圆。
李承平打量景韬,觉得这家伙哪儿像是天潢贵胄的英王殿下?反而就像他前几年剿匪时遇到的大当家。
而景韬看着李承平,也觉得这女人浑身上下也没散发出一丝公主的气质,反倒像那登台唱戏的。
我看你像土匪,你看我像戏子。
该不会是搞错了吧?
景韬皮笑肉不笑的对承平说:“王妃昨晚累着了,来吃块羊肉泡馍。”
王妃昨天晚上怎么会累着?小丫头揣摩这句话后竟然脸红了。
这睚眦必报的男人终于开始露出他的本性,一本正经的事的打擦边球耍流氓的本事还能比得过我?
“王爷知道就好,昨儿晚上在外头睡的香吗?”
为什么王爷要一个人睡在外头,难道是表现的不好被新娘子嫌弃丢出去了?
看来今天是遇到对了。
饭后,承平的随嫁侍女关窈端上一碗药:“风寒还没好,公主别忘记吃药呢。”
景韬故作关心道:“哟,王妃生病了。那可得找个太医好好瞧瞧,别刚过门我就被安了个克妻的名号。”
承平阴阳怪气的回道:“劳王爷关心,上京风水不好,生个小病无足挂齿。瞧您这么有自知之明,我以后也能清净些。”
剑张弩拔的一早晨之后,两个人上了马车摇摇晃晃的向皇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