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到这份上了,自然不能夺人心头之爱,可是承平依然不依不饶道:“可否告知我那贵人是谁?”
景韬脸上带着一点高深莫测,问她道:“你很喜欢?它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店里的其他人都好奇围了过来。
那簪子非金非玉,通体是一种罕见的金属,如同上了黑漆一般。像是依据原材料的特点打造,像树枝般有些粗犷。最妙的是簪上爬满了血红色的像细密的冰裂痕一般的花纹,在簪头形成一朵血色莲花,张扬着妖冶和杀戮。
第一世,她的好朋友旅行回来后,带了一条有血色莲花的项链作为她的生日礼物。
第二世,她的心上人找到了她母族的秘传血莲心法交给了她。
这一世,血色莲花又出现了。
承平扶着额头,眼底一片猩红。
这时掌柜的匆忙赶来,带着店员大批跪下:“草民见过英王,英王妃!二位殿下亲临店,实蓬乃荜生辉!”
其他人同样大惊失色,所有人都跪下行礼。这位就是那南桓的将宁公主了?
景韬全然不理会,心思全在承平身上。见李承平对外界毫无反应,像是被什么鬼怪魇住了一样,他用力握住她的腕:“看来我与王妃心有灵犀,掌柜的,把簪子包起来吧。”
李承平被景韬的内力震慑回来,道:“不必了,不夺人所好。”
但凡她遇到了血色莲花,就意味着生命的倒计时,
她转身就要离开。
这一世,是谁会送给她血色莲花,
景韬狡黠的笑道:“这本就是我托陆大师打造来送给你的,何来夺人所好一。”
来生依然陪伴着她?
承平只感觉五脏六腑被震碎,吃惊的无法言语。
景韬心里觉得好笑,一只簪子而已,至于这么惊讶吗。
“不信?这是我的剑沉渊打造时多余的一块玄铁,这玄铁是陨石坠落所成,下只此一块。”
这样来,景韬的剑她见过,确实也有血色的花纹。
李承平眼眶微红,面色苍白,死死的盯着景韬。
景韬断是不知道血色莲花对她意味着什么,只是自己第一次送礼就送了她喜欢的,觉得很得意。
承平喉咙好歹发出了声音:“送铁簪,真寒酸。”
她整个人还懵这,景韬从掌柜的里接过铁簪,一只背在身后,一只将簪子送入她乌黑的发,温柔的:“我之前拘着不让你出门,这算是赔礼道歉了。
这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亲昵看来所传非虚啊。
承平心里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要躲开景韬,习惯了藏在心里的情绪好像一条地下的暗河,被凿井的人不心凿了一个口子,水流终于重见光,在那个狭窄的口子上激荡,又好像有些如释重负。有些东西零八落的掉了一地,她却一点也不想去捡,又好像有个锣鼓在脑子里拼命敲,不知要提醒她什么。
见四下的人,对她这个异族公主上下打量,英王身边美女如云,最后就选了这么一个,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的女子?未免有点浪费了。
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狠狠的把那个凿开的口子堵上,无比自然的挽过景韬的臂,仰头笑这对他道:“夫君怎么不早,是要给我惊喜吗?”
一旦戏精附身,她就可以暂且摆脱那个不安的,脆弱的,心翼翼的李承平。
景韬头一次见临时飙戏,吃惊的瞪着她,不自觉的想挪开,生怕有什么暗器结果了自己。
李承平没给他挣扎的会,还顺势靠在他肩上,一脸幸福道:“走吧,本公主要去吃最好的酒楼。”
她要让这事传出去,传的越远越广,要让所有人都相信,南桓公主背后靠着英王,以后谁都要给她面子。
走出了这家首饰店,景韬看她的眼神像要杀人。
李承平毫不畏惧的回道:“大丈夫不杀老弱妇孺,大将军放我和弟弟走的那就应该想到自己会有福报。”
这话好生耳熟。
景韬一把甩开李承平,怒道:“你!”
反正四下也无人了,李承平道:“王爷真真是心地善良。如果当初把我解决了,后来之事也未可知啊。”
在良邑的山林里,他放走的那个带着弟弟逃命的女子就是李承平?
那个满脸糊着泥巴,对着敌饶士兵低声下气,下跪磕头的女子,是南桓的将宁公主
景韬的“你”字后面无奈的接了一句:“真是没点骨头。”
看不起就看不起吧,她的信条就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装死装孬,保命就好。
其实景韬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想的是,堂堂将宁公主,到底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人,她身上那种看不透的东西又是什么。
景韬无奈的跟上她,有道是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遇上这么个秒变脸五秒变身的媳妇,他现在真是一点脾气都提不上来。可能李承平是属绿豆的败火。
“带你去朱家的酒罢楼,离这儿也不远。”景韬开口道:“东西南北城,分别是酒罢楼、茶罢楼、花罢楼和月罢楼,都是朱家的公子朱局盛在打理。”
承平道:“这你倒是清楚,你是朱家的靠山吗?”
景韬道:“谁靠谁还不一定呢。朱家富可敌国,上京的房产油米有一半都握在里。我和朱公子只有酒肉朋友的交情,他和谁都称兄道弟,但绝对不会做亏钱的买卖。今我给他赏个脸,算是见上一面,日后你再和他谈。”
承平心下明白了,景韬已经在帮她交接上京的人脉关系。其实她很不擅长应对这种油腔滑调的人,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临了景韬又补了一句:“大婚那摆那么高的桌凳估计就是这子的主意,不用给他好脸色看。”
李承平:“”
走进酒罢楼的大堂,不得不这四个酒楼,名字起得风雅,里面的装饰也别具一格。在店家的引导下,他们来到一个非常大的雅间,正午时分整个屋子却凉爽通透,进去是一个巨大的绣满山水的屏风,绕过来桌椅榻清一色雕花精致的黄花梨木,上来伺候的有厮也有丫鬟,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等着他们入座。
“云琛你终于来了,鄙人甚是欣慰啊!”未见其人,先听见一人带点求饶又讨好的语气绕过屏风飘到饭桌上。
他刷了一声合起里的骨扇,对李承平恭恭敬敬道:“在下礼部侍郎元朗,见过英王妃。”
来人长得人模狗样,眉眼端正得一副朝廷命官的正经范,但对着承平抛媚眼时不心暴露了与生俱来的风流倜傥,而她居然还笑盈盈的回了他一个礼貌的微笑。
景韬心里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心想这子不打就不知死活。
元朗就想没看见景韬似的,自顾自的坐下来和承平搭话:“何谓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鄙人今日算是见识了,实乃人生之幸。云琛近来都没什么好运,看来是都花在遇见将宁公主身上了。”
景韬当即把桌上一杯满满的茶一甩,被子滑到桌边也不没有停的意思,滚烫的水朝着元朗泼去,元朗吓得直接从承平身边的凳子上跳起来,大骂道:“这可是我为了见王妃新做的衣裳!”
可杯子却刚好在桌边立住了,多一点就会落下去,景韬的力道拿捏的分毫不差。承平放松了下来,竟然捂着嘴笑了,那眼睛弯成了弦月,景韬却是愣了,他还当她不会笑呢。
景韬也找不到他突然发神经要烫兄弟的理由,嫌弃道:“你能不能在南桓公主面前知点礼数,丢人。”
朱局盛此时招呼着厮上菜,赌一副比元朗还正经的样子道:“这厮怎么又来蹭饭了,走走走,大人谈正事呢。”
李承平不是擅长交朋友的人,熟悉的人一个都能数的过来,他们两个性格有些像白敬仪,看景韬和他们两个嬉笑打骂,不自觉的心情好了起来,看她如此,景韬就由得这两个见色忘友的家伙南地北的扯西皮,从桌上的各色菜式到南桓的风土人情,景韬实际上不是个善于言谈的人,一顿饭下来也没在这两人面前接到几个话茬。
这样下来她倒是明白为什么景韬的女人缘不太好了,有两个帅气多金又有的公子在身边,谁会注意他那张臭脸。
朱局盛句句不离北列和南桓的一些风物,还非常真诚的向承平讨一点涂州出产的雪芽茶,他父亲极爱此茶。
北列和南桓通商是多大的油水,不少商人都翘首以盼,可惜南桓的使臣还没有到,只有一个可怜兮兮的公主被英王藏在府里,再者皇上的新政遭了不少阻挠,只是个八字没有一撇是事情,一时之间商贾之家都没有动作。
朱局盛与景韬自幼相识,能让景韬吃亏的女人这世上是找不出第二个了,南桓会轻易放了这样一个人才,只是让她嫁作人妇?李承平或许才是这场通商的关键人物。这一顿饭,北列最大的商贾人家便算是打开了财源滚滚一条窗户缝。
等最毒的热气过去后元朗又邀请承平去写星阁听曲,她不太明白北列人热爱听曲的乐是什么,或许这种风雅的事情她实在没受过什么熏陶。晚上景韬带她去了一家面馆吃北列的羊汤粗面,那盛面的碗比她头还要大,他们两个就不用像午那样装皇子公主担矜贵样了,都是行军打仗的人,吃饱吃好比那什劳子的繁缛节重要多了。这一日下来,倒真像是普普通通的四处转转,也是她来北列这段时间以来最放松的一了。
端午是恶日,有道是物极必衰,五月的阳气最盛,便也是开始衰湍时刻,火气到了最盛的时候就会慢慢产生阴气,五毒邪崇开始出没。民间认为地府的门会在今晚子时开始开放,在人间逗留的孤魂野鬼会顺着河流回到地府。于是人们在端午这日晚上来到河边,将灯做成鲤鱼或者荷花的形状,引领那些鬼魂去往生之地。
河边挤满了人,还不知生死鬼魂为何物的孩子拿着灯在玩耍,抬头便是两岸的万家灯火,红色或者黄色的灯笼高高的挂在檐角,四处都是嬉笑交谈着的人们。
很久没有近距离感受人间烟火了,李承平看的有些出神,河边卖灯的贩吆喝着,他提着满满一大串的灯对她:“夫人,买盏灯给战争死去的人吧。”
大多数人家都会自己做灯来放,很少有像他们这样需要卖灯的人,所以这贩的生意也不太好,他的脸还很年轻,却已经粗糙,一双渴求的眼睛望着她。她正不知如何是好,景韬却在掏钱买灯,拿出了她绣了一个“韬”字的钱袋。
她有些惊讶,但却急忙把目光从钱袋上撇开。好在色昏暗,不然景韬就要瞧见她发烫的耳朵了。她从来没给别人绣过东西,更别有人戴着,何况那绣功简直不忍直视。
其实景韬出门从来不带钱的,所以他也只有这一个钱袋。
她问道:“你也要放?”
景韬点点头道:“要放,而且还要放一把。像我们这种上太多人命的,放了一年都能睡个好觉。”
景韬把贩里所有的灯都买回来了,他们蹲在河边,一盏一盏的点。
景韬没头没尾的:“听被刺死以后,如果没有人把这个人身上的利器拔出来,那么下辈子还是会被刀剑刺死不得善终。在战场上看的太多了,总觉得有一自己也会这样。”
他们静静的在河边立着,那些彩的河灯笼罩的淡黄色的烛光,在黑暗的河流上漂浮着,星星点点的,好像能够照亮黑暗的心。
做一个永世不得超生的厉鬼似乎要比一个永远在轮回的人好些。至少还有一个陌生人会为你点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