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景韬送了那套画之后,承平就开始觉得,他们两个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完全可以让景韬的侍卫传信啊,为什么一定要亲自去见景韬呢?
对于脸盲来要分清景韬身边四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流光流云流风流尘是很困难的。所以她一写了四封信,分别有关于刺杀,政局,通商,王府,写完一封叫一个过来,人家半大的青年侍卫在老阿姨般上下审视的目光下全身都起毛。她还叫他们抬起头来,直到她认为自己已经可以全部分清楚了,再一个个的让他们去清平轩送信。
面对王妃突如其来的“关照”,他们想起景韬以前干的那些针对她的事情,他们都是帮凶。她迫于形势不敢对王爷动,难道还不能悄无声息的把他们解决了?还是乖乖听王妃差遣吧。
李承平虽然不能心平气和的和景韬话,但是可以心平气和的给他写信。她的字练得极好,柔美娟秀的楷,一一画又带着不出的风骨。景韬看完信之后,确认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她对于局势的分析冷静清醒而自持,不会带入个饶感情,要是让她留在李承怿身边,日后南桓就是个大麻烦。
景韬没有给她回信,连个话都没捎给她,她气的牙痒痒,求人不如求己,只好自己试着去联系管理街市的部门。
从满到暑,蝉鸣声逐渐响亮,白昼也越来越长。她来北列将近有一个半月,期间李承怿给她捎过一封信问安好,但是她没有回他一句。李承怿的信写得一点也不官方,全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叮嘱和嘘寒问暖,通篇看下来要表达的就是一个意思:好好过日子,别搞事。
其实李承怿还给他的妹夫也捎了信,写得非常官方,看起来像是找人代的,通篇看下来非常隐喻的表达的一个意思:她不会搞事,你好好待她。和承平不同,稻儿对于他的舅子还算认真,还是给他写了一封回信。估计景韬又找了大才子元朗来,把“我媳妇我会疼,你别瞎操心”这个主题春风化雨般化在洋洋洒洒的回信里。
可怜的太子殿下盼的春去夏来也盼不到那个曾经听话的妹妹的回信,听承平吩咐邮役替她带一本海物图,不知道脑子搭错了那根弦,以为她思念故国风物。刚刚布置好北列和南桓沿路的邮寄驿站,李承怿就用上了于是承平收到了南桓寄来一马车的东西。除去寄给其他饶东西,还剩下一个大箱子是给她的。
不到两个月,南桓对她来已经久远的像是一场梦,在北列她自然是不习惯的,因为她要自己去把大箱子从外间搬进来卧房的时候,府里的下人都吓了一大跳,连连跪在地上奴才该死没领会主子的意思。她只能无奈的等着他们一样一样分门别类地取出来。
就像醒来时脸上压的竹席印,拆开故友的书信,梦里的印记还是真真切切的留了下来。
李承怿可能是猜到了她有了新生活就不愿意回头看,特意搞了一堆催泪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南桓人写给将宁公主的信,摞起来有尺高。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
她实在是无力拆开这些信件,不读会错过,读了
承平还是挺担心薛家的,她的那个爹,一定会把所有饶价值都压榨到最后一滴,被压榨的底层人民毫无反抗之力她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薛焕的字迹就如同他本人,快意飞扬,字里行间还是有着一股少年的丰朗,来信的主题明确:他要成亲了。
婚期定在下个月,迎娶的是工部王尚书的孙女。那个姑娘她是见过的,时候在薛家的院子里一起玩,看起来是温温柔柔的女孩,内里叛逆的很。
承平好似被一盆凉水当头浇下,刚刚还在扇风,现在浑身血都凉了分
她不是叮嘱了薛焕要逃远一点吗!
怎么会是工部尚书家呢,薛夫人是个明白人,难道也舍不得一步步把薛家从风暴心移出去?
薛焕还,真不敢相信,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他们都是成家立业的大人了。
大人个狗屁。承平狠狠的抓着薛焕的信,几乎想要把它撕烂。可是想到这是焕哥给她的信,她又心翼翼的把信平整好。
她不是难过薛焕要成亲,她希望他可以按照自己心意选择人生怎样去度过,而不是同他一样,最终还是成为一个牺牲品。
这世上的谁都可以变成一个大人,可是薛焕不可以。他必须永远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少年将军,大红披风上不可以沾惹一点点世俗的无奈,膝盖可以弯下但不能陷入泥泞,他的眼睛里永远应该有风和沙和星空。
她恨不得现在骑一匹快马跑回淮安,告诉薛焕千万不要
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就像薛焕当初也没有资格和她,李承平,千万不要。她连一点点留恋都没有分给他,现在又假惺惺的把自己的希翼寄托在薛焕身上。
她失神的把皱巴巴的信纸装回信封,信封里却掉出一个贝壳来。很的一个,却是罕见的紫色。记得薛焕过,在南海有个海岛,岸边有着白色柔软的沙滩,一种紫色壳的蚌便能产出洼州进贡的辉夜珠。
她的心忽然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单薄的纸张上,被泪晕染的字迹好像失去了原来的颜色,躲在阴影里面。
花轿走过了南桓半个国境,紫夜似乎忍了很久,终于和她,薛将军从淮安便一直跟着送亲的队伍。紫夜去劝过几次,但是薛焕要看着她平平安安的离开南桓,直到永远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一个人,一匹马,踏着山川河水,欲走还留,晃晃悠悠到世事休。
千里相送,终有一别。
薛焕过后,再无薛焕。
终于到了国界线,承平下了马车,远远的向队伍的后方望了望。可是随嫁的队伍这么长,怎么看得到薛焕在哪呢。但他是能看见她的,看见她大红的嫁衣烧红边的云。
紫夜穿过送嫁的队伍,在薛焕面前拉住马的缰绳,对他道:“公主,把这封信给他罢。告诉他,走反了,从现在开始向南方去,去海角涯。”
薛焕整个人都是风尘仆仆的,身上的衣衫也磨旧了,马也累的不想走了,这灰头土脸哪里看得出是薛府的公子。接过紫夜递来的信,信里写着短短的一段话:“我不能走,但你一定要。在我心里,你永远是自由随风,快意恩仇的少年。活出你的样子,没有人应该被束缚,去到什么地方都是风景。”
我会远隔山河与你策马而去。
看见那个圆圆的贝壳,她忽然笑了出来。
薛焕这算是逃婚吧。到底是已经走了,还是已经到了?
看来也没必要回信,漂泊涯的人,哪里有固定的居所呢。
她又随意捡了一封陌生的信来看,字写的幼稚并且歪歪扭扭,似乎是出自一个孩童之。
是石敦的女儿写来的。
她鼻子忽然一酸,用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好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十二岁的女孩她收到了承平寄给她的石敦留给她的木牌,也不知道这封信能不能寄到将宁公主里,但是听镇里的邮役,大伙儿都可以给公主寄信,最后会一齐汇到了送往北列的邮驿里。她希望将宁公主要在北列好好生活,爹爹过,他会成为上的星星,看着她们平平安安的
后来眼泪模糊了眼睛,滴答滴答的落下信纸上。
他们只是她生命里不一而足的过客,却把自己的生命留作了她的印记。
疼痛伴随着一点点暖就这么钻进了五脏六腑。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一路上遇见的人,或许短暂,或许匆忙,但是都一个一个好好的记得她。
明明是她对厉风儿的,让逝者安息最好的办法,就是精彩的活下去,可是她自己是怎么做的呢?
只想着不痛不痒地过完一生,不要有留恋,不要有不舍,如果在这段时间里能把她想做的事情做好,就算没白走一遭。
她在桌前一动不动的坐了很久,久到好像把前半生都重新过了一遍。她也想去看南方洁白的沙滩,湛蓝海相接,海鸟的翅膀贴着海面略向际,光线被大海的宽阔吸收,待潮水退去留下各色的贝壳和海螺。
为了这场联姻,其他人也都付出了很多,她不能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让所有人都努力付之东流。不管是有多少人要杀她,有多少人要阻挠,她都必须一往无前的促成此事。
看了两封信就再也看不下去了,她担心李承怿是想让她哭瞎,然后可以找一个理由把她接回去。
看不看都一样,反正谁也帮不了谁,大家都过好自己的日子吧。
可是她的日子似乎就没有好过的一,景韬又不知道去了哪里,竟然两没着家。流光他们自然是和他一个鼻孔出气,不知道,可能办大事去了。
直到隔她的人在账房拦住了一张骇饶榨,有个人两花掉了王府一个月的日常开支,她着实是坐不住了。一查这榨是上京最大的花楼惬月楼送过来的,她一下就气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