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三章 暗礁浮露(1 / 1)某星移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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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坊主顺着原先的渠道把新印刻的画重新发出去,那些人便知道大事不好,有几个急忙要狗急跳墙,一按捺不住就被抓捕了。

大部分被画鼓动意图闹事的都是一些渴望政治权利,却不愿意十年寒窗考取功名的小少爷。一个个连顿鞭子都挨不住,还能搅弄出什么风浪来。

再就是些原先有些军功在身的老兵,打了一辈子仗了,哪怕朝廷给他们安排了返乡,但除了打仗砍人,什么也不会做。他们也不愿意回家,一家老小都不在了,父兄死在战场,妻儿饿死在饥荒,横竖是行尸走肉,跟着这伙儿人搅事,成不成无所谓,但老子曾经跟朝廷对着干过。

一项项大刀阔斧的改革政策从朝廷发到地方,刀刀劈下一块肉来。

北列皇帝借一个保护好南桓公主的理由让景韬休沐,其实是断了他这段时间参与政治的契。比他更加有威望的东路军统帅彭湃接了圣旨就赶往驻地。朝廷变了天,止战通商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却还有多人都在观望。

景韬一个废物皇子,何德何能被他们认为是北列武将的头头?凭什么他们要诉诸的权力都加在他头上?

景韬自己就剩下了那一亩分地的兵权,屯田,军械等等都被新颁布的政令收归了国有,他从一个军阀变成了普通将领,还整天窝在王府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不少人暗地骂景韬是当朝最王八的孙子,本来可以当皇帝,可现在就知道抱着一个媳妇在家里头养鱼,和原来毫无雄心壮志的小霸王没什么两样,还是烂泥扶不上墙。

眼见着武将们曾经的特权和地位被削弱,而来年的春试竟然要减少武进士的名额,都分给进士。几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连着吵嚷了几天,最后还是接了圣旨,该回家养孙子的养孙子,还能打的就赶往驻地练兵。

皇上下了死命令,五日之内必须找出策划那场袭击和刺杀的幕后主使,吴典君在废寝忘食日夜操劳,景韬每天早上去城防营点个卯就挂印走人。每天城防营都有操碎了心的老妈子和不争气的儿子在吵架。

照理说,景韬统帅十万大军,要节制一个上京小小的城防营跟玩儿似的,他上任动了几个山匪的山头,上京城附近的地头蛇恶霸倒是安分了不少,该进牢房进牢房,该处决的处决。但是城防营的主要任务是巡逻护卫城内的达官显贵的安全。

景韬小霸王现在不带着其他的公子到处捣蛋胡闹了,现在他成了管别人捣蛋的大人,对很多他以前干过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城防营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可以丢给吴典君,就是些纨绔子弟纵马踢伤人,或者为了貌美的花楼姑娘斗殴的事情。

新皇登基前,朝党同伐异,动不动就刺杀一下哪个府,现在除了他自己家遭难之外,别人家特别太平。

景韬带着海物图去城防营,这本画册着实令人惊艳,他突然想到,这东西不可能是李承平随嫁带过来的,难道是她最近才托人给他寻的?

想到这里,他居然有了一丝得意。

吴典君含着哭腔道:“殿下,我求求您在城防营上点心,放过我这一家老小吧!”

他翘着二郎腿在看海物图,漫不经心的说:“吴校尉要抓紧啊,我这一家老小两条命可都攥在您里了。”

吴典君摸着自己的络腮胡,十分艰难的组织语言:“难道鉴镜司的办案能力真有这么差?每条线索都断了,现在就查出绪风是一个江湖里专门偷财物的盗贼,昨天京兆尹衙门派人过来传话说,这案子再查不出个名堂,估计就得按盗窃罪来判,而且还是盗窃未遂。”

看景韬一副你这是在扯谈的表情。

吴典君无奈道:“之前皇上大张旗鼓的查幕后黑,不过是为了做个样子以示与南桓盟约稳固。如今皇上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人还敢违抗他止战通商的旨意,背后到底是谁在搞鬼,实在抓不出来,一定会找个垫背的。”

景韬满脸不高兴,丢下里的画册,正色道:“我府里的小丫头和嬷嬷被蝎子蛰了,大半夜所有人围着这事转,说是盗窃,糊弄谁呢?”

可是没证据啊,光是丢了几只蛰人的蝎子能说明什么,有人看见贼人拿剑架着英王妃脖子了吗?

当然没人看见,因为英王妃正在拿剑和贼人搏斗。

吴典君没想到景韬对此事如此在意,道:“他们那些人只看结果,不看动,那贼人不是没得”

景韬心里一咯噔,实际上吴典君说的非常有可能,毕竟此事闹到现在对他皇兄并没有什么好处,若不是碍于南桓的压力,一个联姻公主的死活谁会在意,更不要说花如此大的财力人力追查幕后之人。

景韬道:“笑话,用一个盗窃罪就想了了此事,未免也太草率了。南桓那边如何交代?”

景韬无心政治,吴典君在朝廷里的消息比他灵通多了,他说:“南桓那边没有太多动静,似乎对此事不太在意,不知道是不是被压住了。”

景韬十分诧异道:“你是说,南桓并不打算追究此事?”

景韬没有想到,李承平身后的南桓并不给她撑腰。

“这这我还真不知道。如果将宁公主写信回去诉诉苦,估计南桓的军队都要压过来。”

吴典君瞧景韬的脸色变了又变,试探的问道:“该不会将宁公主愣是一个字都没提吧?”

景韬瞧见那本海物图,怒气蹭蹭的上来,这家伙有心思去要一本书,没心思让家里人给北列施加点压力吗!

今日上京的暑气暂时被大片的乌云遮盖,但蝉声正噪。也许这些人都深谙“大隐隐于市”这条千古哲理,永定河畔的垂柳深浓,码头附近熙熙攘攘,船夫打声的吆喝,有许多马车来往运货,在这嘈杂的码头不远处,有一家破落的书斋。

这书斋不是卖书的地方,是卖章的。说不上破烂也挨不上奢华,外面的工人忙脚乱,抱着一大摞一大摞的纸走来走去,看不见前路,一不小心踢翻了地上的一碗墨水滑了一跤,险些脏了纸。

那个个人咒骂道:“败家玩意!谁放的,还得我赔不成!”

其他人忙放下里的活过来替他清理,原本忙碌的书斋顿时热闹。

书斋最里头的房间里,一个面容消瘦,身量修长的年轻人向书案后的男人行礼道:“英王将新印的画按照我们原先的渠道四处散布,加上南桓公主在上京城做生意笼络人心,反对国策的人越来越少,不少盟友都认为大势已去,公子看这些易动摇之人如何处置?”

“大势已去?”案桌后的人声音听不出喜怒,写完最后一行字,才慢慢说道:“确实如此。没想到云琛没只是小小的动了两个地方,便能让形式朝着对他们有利的方向去。”

这是个带着万种风情的男人,仿西域男子鬓角故意散下几大缕黑色卷发,薄嘴唇,尖脸蛋,一对含情的桃花眼透着些许慵懒,瞳孔里带着异域的灰蓝色。

他用指勾了勾散落的卷发,放下道:“本就是借看这南北盟约是否稳固,如今答案很明显,他们再继续斗下去只会露马脚。”

年轻人试探的问:“公子是说,我们已经败了?”

“解决的这样轻易,我还是小看云琛了。浔越太后先下了一步好棋,云琛又接着下了一步,妙啊,实在是妙。”

年轻男子顿了顿,思索片刻还是问道:“英王殿下如何算又下了好棋?”

那个男人似乎很泄气的说:“他自己挑了个好王妃。琅玉的女弟子李承平,南桓的甘乐统领,他把李承怿的左膀右臂折下来,变成自己的。还有比他更精明的吗?”

变成自己的?恐怕未必吧。

年轻人在心轻笑一声,面上却恭恭敬敬道:“可我听人说英王夫妇感情不和,至今无夫妻之实。”

“哦?”卷发男子绕有味的转了转的毛,不知是否在认真听年轻人说话,飞快的在纸上写了些字,道:“若是如此,这位将宁公主,也太有了些。”

他曾经在聚英堂的首饰铺里见到过景韬带着李承平招摇过市,向所有人宣告南北的姻亲之好。没有谁能和李承平一样,眼有狂发的风暴却依然如有山川般沉静。

没有感情,却和敌人握言和,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事情。情义,际遇,爱恨,在她心里都抵不过家国的利益最大化。

那人一时间竟愣了神,直到年轻人问道:“如今我们又该如何,请主上明示。”

他眼皮都不抬,仍旧在写自己的东西,说:“没有替罪羊,他们能善罢甘休吗。”

“属下明白。”说完便自行退了去。

啧,怎么联姻这种好事轮不到我呢?

那位公子将毛扔进了洗的瓷筒里,墨水如烟雾般在水四散,慢慢染黑了整筒水。

将宁公主南桓最光辉灿烂的宝石,本该振翅翱翔天空的鸟儿,现在成了景韬最大的战利品。

假以时日,她必定要成为所有人争夺的对象。

可惜在这颗宝石发出更大的光芒之前,却被景韬给捡走了,该说他识货呢,还是该说他运气忒好。

本来清清闲闲去点个卯就走的景韬,今天在上京各个府衙转了一圈。似乎南桓真的对此事毫无介意,而北列也打算大事化小。

直到将近熄灯时,景韬忍着一天的怒气进了德音居。

灼桃在准备沐浴更衣的热水,承平正和阿莱在内间的小桌上商量事情。

德音居早将四处挂着的大红大艳的装饰都撤走,能搬动的华贵地毯和家具都进了房,德音居又添上了李承平从南桓搜刮来的青瓷瓶和古玩字画,原先弥漫着女子柔情的德音居现成了一个规规整整的雅室。

景韬的眼神锐利异常,语气也是严厉:“李承平,你现在就去给你父兄写信,让他们要求北列彻查幕后黑,你知不知道他们要把那晚的刺杀当盗窃处理?”

李承平觉得景韬脑回路有问题。

她想尽办法把这件事压下来,让李承怿安抚南桓主战派的怒气,不要让两国的矛盾加深,怎么景韬还要挑起两国起冲突呢?

李承平看不穿景韬的心思,只是淡淡的看着他说:“以为王爷这么晚过来,有什么大事情呢。”

她坐到梳妆台前,准备解下簪子,送客之意非常明显。

阿莱对景韬行礼道:“王爷,天色晚了,您早些回去歇息吧。南桓的事情,公主自有打算。”

算不得什么大事?他为了李承平不受委屈,这半个月来辛辛苦苦的追查幕后之人,她倒是很看的开。

景韬瞧她这波澜不惊,进退有度的样子,怒气瞬间到了极点。

他将小桌上的茶杯一扫,上好的青瓷横尸了一地。

阿莱和灼桃连忙跪下道:“王爷息怒!”

景韬对她们大声道:“出去!”

王爷还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他该不会要和公主动吧?

李承平里的簪子还没放下,不可思议的看着景韬,他从来不会对他的下人这么凶。

承平稳了稳语调,沉静道:“听王爷的,你们先下去吧。”

灼桃犹豫道:“公主,这”

万一公主不听王爷的,就是不肯写信向南桓求救,王爷把怒气撒在她身上,她们就是死也得护住她!

阿莱得了承平一个平静的眼神,暗暗的抓着灼桃的,将她带走了。

景韬气所有人都在欺负李承平,如今皇兄为了什么大局着想竟连此事都要她忍气吞声。而她居然还说不是什么大事,又是一个很能忍的龟孙子!

景韬双用力的掰着李承平的肩膀,厉声质问她:“你为什么不告诉你父兄?告诉他们你有人要杀你,现在北列朝廷居然连个真凶都不打算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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