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姝原本就是上京人,将她保命的这份证据藏在了原先经常去祭拜的一个尼姑庵里保存。
这份通信谈不上关键证据,因为里面并没有直接透露两个人密谋檀山袭击一事,但是字里行间都是浓情蜜意,能看出和何浅与任坤明超出了表兄妹的关系。
拿到证据之后,紫夜要将她带回了府外关押的地方。
“公主,佩姝怎么处理?”
李承平淡淡道:“杀了,她想勾引主子不知廉耻不要紧,如果银桦知道我留她一条狗命到现在,恐怕还得怨恨我。”
紫夜领命后,承平又问道:“对了,关于萱姬的事情,西一阁查到了吗?”
紫夜道:“尚未。这件事情似乎被压得很隐秘。西一阁派人去元村打探过,并没有这个人。”
李承平板着脸没说话,难道是面具人故意编造的?
紫夜瞧她脸色凝重问道:“承平,你很在意这件事啊。”
她道:“这世界上的太多东西都很复杂,我希望感情是简单的。”
情欲往往伴随着贪欲,你会开始想要去霸占这个人所有的一切,哪怕是他过往的感情。
紫夜心里叹气:“王公贵族的感情。就不可能简单吧。”
何浅的母亲,也就是任家家主的小妹,自然不可能放任自家哥哥就这样被景韬抓走。
政治集团通过联姻形成了千丝万缕的关系,哪儿都动不得。你动了人家一点,马上就有各种沾亲带故的人要来揍你。
何世军来向景韬讨个说法,他们的女儿刚刚遇害,景韬查不到罪犯,反而捉了何浅的外祖,还非说任家参与了这场袭击!
这不是扯淡吗,谁没事做杀自己外孙女婿,还炸死自己外孙女的!
何世军痛失爱女,不过半个月,双鬓已经灰白。
“英王殿下,小女尸骨未寒,您就将矛头直指她母亲任家。难道说,我们会害死自己的女儿吗?”
景韬似乎早有准备,不紧不慢道:“何大人,我先纠正您一件事情,淑妃娘娘或许并没有遇害。仵作又重新查验了一遍,验出被烧焦的尸体上的布料,并不符合淑妃娘娘的身份。”
难道被烧死的人真的不是何浅?何世军整个人一僵,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景韬试探的说:“有可能是贼人将她掳走了,放了一具假尸体代替她。”
何世军难掩惊喜道:“可是,小女没有身亡,又在哪里呢?”
景韬的一边叩着桌子,一边观察何世军的脸色:“何大人觉得谁最有可能会掳走淑妃吗?”
何世军道:“殿下说笑了,怎么会有人狗胆包天掳走皇妃。”
天气并不炎热,但是何世军的额头上已经冒了细密的汗珠。
想必他的心里也有谱的。
景韬拿出从李承平那里得来的何浅与任坤明的信。
“大人可认得这字迹。”
何世军接过来一看,大惊失色,连忙下跪磕头道:“殿下,这一定是栽赃陷害啊!”
景韬微笑道:“本王也这么觉得。”
这件事情要是捅出来,那可就麻烦了。
皇帝的面子没处搁,却又还得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忍了。何家教养出了这么一个好女儿,脱不了干系。任家也是山城一番势力,如果因为此事倒台,山城必定要乱。
况且查出真相的人也没有好果子吃。
还不如让吴典君背了这个黑锅,再全部推到毫州大营上面。
这个又大又圆的锅景韬打死也不接。
壁虎还懂得断尾自保,人就更是了。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替死鬼,那当然是一个势力集团里最弱的人承担。
何世军连忙道:“这一定是任坤明那个小子引诱我女儿做这种糊涂事!”
“唉,此言差矣。我看淑妃娘娘也是一个头脑清醒的人,说不定是她”
受害者,居然成了幕后主谋,简直是匪夷所思。
景韬话还没说完,何世军立即说道:“殿下,小女只是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有本事想出这种荒唐的事情来,您口说无凭,可没有证据。”
景韬也明白,他迟早顶不住各方压力继续扣着任家主,若是这段时间里面依旧捉不到他们,没有证据,任家和何家就不会有事。
景韬道:“那您说,淑妃娘娘必定是被蒙蔽不知情的,也要拿出证据来。不然本王就只好这样呈到圣上面前了。”
景韬估计是和李承平学的歪理,自己还没拿出证据来呢,就让人家拿证据。
何世军整个都颓了,他痛失爱女就算了,如今,这个他最疼爱的最有出息的女儿,竟然要把整个何家和任家拖入深渊。
景韬的指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子道:“若是你与夫人心力交瘁,几近病危,淑妃娘娘这么孝顺的女儿,一定不会丢下何家不管,自己浪迹天涯吧。”
怎么样把何浅父母病危的消息传到她的耳朵里,李承平说包在她身上了。
而在附近,景韬布不下了天罗地网。
一个男子牵着一个女子的在大雨里面狂奔,他们的每一步都能激起四溅的雨水。
润湿了的石板路非常滑,那名女子大喊一声,突然摔倒在地。
雨水已经将她的头发都打湿了,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似乎是扭到了脚,坐在地上站不起来。
那位男子将她扶起来道:
“浅浅,我背你。”
他刚刚把那名女子背到身上,一个属下飞奔过来,向他禀告道:“少主,城防营不仅派人堵住了所有的城门口,还联合鉴镜司人仍旧在追查!”
男子眼神锐利,暗暗骂了一句:“吴典君这个卑鄙小人。”
忽有一个人如同闪电般,出现在男子身前。
“几位,请留步。”
男子的下立刻护住了间的两个人。
他大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并不回答,道:“那位夫人留下,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你做梦!”
男子让他下的人护住那名女子,拔刀向前。
绪风将头上的斗笠向前一甩,沿斗笠甩着雨滴飞向男子,被男子举刀劈开。
绪风即刻拔出双刀,直逼任坤明。
紧接着,从四面小院围墙里跳出了一伙儿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即刻将那名女子和他的属下包围。
“坤明!”
那位女子吓得大喊。
男子想要摆脱绪风的纠缠,杀开黑色的包围圈退到她的身边。
绪风抓住破绽,一掌将其掀翻出一丈远。
男子挣扎了一会儿,也没能站起来。
女子连忙推开周围护着她的人,向男子的方向跑去,黑斗篷的人伸要去抓她,她臂一甩,道:“谁给你的胆子!别碰本宫!”
黑斗篷惺惺收回了。皇妃都细皮嫩肉的,稍微碰坏了一点,他拿命可赔不起。
绪风收了刀,慢悠悠的说:“淑妃娘娘,属下奉英王命,从贼人里带您回宫。”
何浅狠狠地剜了绪风一眼,扶起男子道:“坤明,你快走吧!我逃不掉的!”
任坤明拉住何浅,坚定道:“我不能再让你回到那个牢笼里。”
其他人又是一番打斗,任坤明的人落了下风。
这时,一辆马车向着他们所在的地方飞驰而来。
连同绪风在内,景韬调了将近二十个武功高来围堵和何浅和任坤明,已经控制住了他们所有的部下,只留下任坤明和何浅两人紧握着双,站在包围圈内。
何浅的父亲急急忙忙的下了马车。
“女儿,你好糊涂啊!”
何浅见到父亲,就知道的行踪已经全然暴露了。
她低头说道:“父亲。女儿不孝,给何家带来了灾祸。我不求你成全我们,只求你放过坤明!”
何世军气的说不出话来,缓了一会儿才道:“你已经是淑妃了,何家生你养你,给你锦衣玉食,这就是你的命!”
任坤明大声道:“姑父,你已经逼何浅嫁给皇帝了!她对你们来说是什么?一个联姻的工具,这一个给何家谋富贵的傀儡!”
“任坤明,你要让任家和何家为了你们两个的一己私欲陪葬吗!”
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的,还有景韬和李承平,他们站在了何浅父亲的身后。
何世军背着,仍然保持着一个一家之主的威严道:“现在英王殿下给我们一个保住皇家颜面的会,浅浅,只要你乖乖跟我回去。殿下只当你是被贼人劫持失踪。”
何浅苦笑道:“父亲,你和母亲装作病重,我心里惦念着你们,你却联合英王引我现身?”
一直沉默的景韬开口道:“何浅,现在回头为时不晚。我会尽力替你隐瞒。”
何浅对景韬头投去求助的眼神。
“那坤明呢?”
何世军此时十分大义凛然,愤愤不平,道:“他胆敢炸毁檀山行宫,伪造你死亡的假象将你掳走,自然要为他的所作所为此处代价!”
何浅大喊:“不是这样的!是我要走,是我拜托任坤明带我走!”
何世军急得直跺脚:“糊涂!”
李承平无言的站在景韬身边。
雨里的淑妃看着好不狼狈,但她有一张天真与魅惑结合的娃娃脸。她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一个眼神,就会有无数的男人给她荣华富贵,保她一生无忧。
可是她选择为爱奋不顾身,不仅仅丢下自己所有的一切,还有生养自己的家族利益。
应该说她自私呢,还是应该说她勇敢。
何浅对李承平道:“英王妃还记得吗?在寺里的时候,那只白毛鹦鹉乱说话,是你替我解了围。你后来对我说了一句诗,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李承平自然记得。她只是对淑妃随口一提,却没成想被她记在心里。
李承平沉声道:“淑妃娘娘,笼子门不是这样打开的”
景韬沉声说道:“淑妃,你为了一己情欲,将半个国家闹得人仰马翻,累及多少无辜,包括你的侍女彩儿,檀山行宫死了二十五个宫人,在追查的过程,又有二十八名士兵殉国。在你的帮助下,毫州大营守将反叛格族,极北又起战事,他们应该为你的自由付出的代价吗?”
何浅低头不语。
说她祸国殃民也不为过。
她错了,可她也没错。她一个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还能有更好的办法吗?
任坤明对景韬道:“你干什么把这一切都压在她身上!这都是我一策划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何世军温和的劝道:“浅浅,就当作这一切没有发生过,你还可以回去继续做淑妃。”
必须有人为檀山的事情负责,任坤明已经逃不了了,他们无路可退。
就算景韬能保守秘密,何浅又怎么能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回去做淑妃?
何浅大笑道:“这世上已经没有淑妃了。淑妃已经在檀山被炸死了。如果父亲容不下这世上还有一个只爱着坤明的何浅”
何浅用它她最决绝的方式,向她无力的命运发出最后的抗争。
“我不想要那虚幻的安宁幸福。”
她从袖口拿出一把匕首,准确的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浅浅!”
何浅的父亲想要跑过去,却在景韬的示意下被流光拦住了。
李承平站在伞下,握紧了。
“浅浅,你不要这样!”
任坤明抱着何浅大哭。
老天爷本来应该在故事进行到最高潮的地方来一场瓢泼大雨,可在这时候,却放了晴。
乌云散开,天光微亮。
任坤明悲痛道:“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我”
他一定会放弃这份长相厮守的愿望,只要何浅能够好好活着。
何浅不住的向外咳血,原本娇嫩的脸因为沾染了鲜血,显得那么凄美。
“坤明,谢谢你。带我逃离了那个地方。我宁可这样轰轰烈烈的死在你的的怀里,也不要在皇宫里面,老死一生。”
何浅闭上了眼睛。
任坤明痛苦的浑身颤抖,用尽全力拔出了何浅胸口的匕首。
他紧紧抱住她,说道:“我早就想好了,如果生不能相守,便死后相依。”
那柄匕首混杂着何浅的血液,刺进了任坤明的心脏。
穿透乌云的光芒,正好落在他们身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不可以死,死者不可以生也,非情之所至。
相知相爱难相守。
偌大一个世界,有天涯海角,东隅桑晚……却容不下一对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