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和寇淡一起回南桓,紫夜心里自然是高兴。她祖母含辛茹苦抚养她长大,若能和寇淡回去见见祖母,也算了了紫夜的心愿。
可她是李承平的护卫,职责在身,又挂念着承平的安危。
于是紫夜去拜托绪风这段时间护卫承平,可绪风直接拒绝了紫夜的请求。
绪风不是来给贵族做贴身侍卫,平时也不在王府里,为了让李承平和官府疏通,留住八百洞,替她掺和八百洞选新的老大。
他依然是阴森着脸,道:“这不在契约的范围内。英王也派了护卫护着她。”
“我信不过英王的人。”紫夜道:“绪风,公主帮了你这么多,又听你的没有端了八百洞,你怎么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做!”
要绪风放下江湖人的傲骨,做一个鞍前马后的护卫,他做不来。
紫夜道:“公主都已经帮助八百洞的人找了谋生的活计,让他们搬运南桓来的货物,这样那些孩子就不用替九做拿命换钱的事情了。”
绪风不愿意承认,道:“她给自己找到了廉价的苦力。”
紫夜沉着脸道:“你过分了,公主做的事情在你看来全都是别有用心是吧。”
绪风沙哑的嗓音听起来很冷漠:“难道不是吗。她对八百洞的帮助,实际上只是一种怜悯罢了。看到这些人好可怜,心生一点点贵族的怜惜,把不要的东西施舍出去,愿意留给他们一个容身之地。”
贵族是搜刮着民脂民膏堆起来的珠玉,绪风替英王府做了一段时间的事情,尤其跑腿的时候,接触到仗势欺人的狗奴才就更多了。
紫夜恨极了八百洞那地方,道:“那些人大多替黑道的商人做烧杀抢掠的不法之事,按律,八百洞是法外之地,被官府清洗都是正常的。”
绪风斜着眼睛看她:“我在八百洞待了五年。你知道八百洞的人为什么过着这种生活吗?有的因为贵族建府邸被强征了房子,有的被贵族掳去污了清白,还有的就因为挡了路被打断双腿。”
紫夜不想听可恨之人的可怜之处,道:“你若是不愿便罢了。但请不要用你狭隘的心胸把她和鱼肉百姓的贵族放在一起比较。”
“我?”绪风嗤笑,紫夜居然敢骂她心胸狭隘:“那你倒是说说,一个锦衣玉食长大的公主,每天活着锦绣楼阁里的明珠,怎会平视贱民”
紫夜真没想到绪风这么让她生气,道:“是因为你一直在仰视她,所以才觉得她在俯视着你。承平她从来就没觉得自己比别人高上一等。”
绪风只轻轻说了句:“奴才。”
绪风作为顶尖高,又是跑江湖的刺客,他的桀骜不驯,府里人都是领会过的。
他看不起其他人甘心做下人,连一向最温和的阿莱都常常忍不了他。
要不是为了承平的安危,紫夜也不会拉下脸来拜托他。
紫夜一把拽住绪风的领子,绪风阴冷的看着她道“放开,你没命动我。”
紫夜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他,说“我是奴才,我甘心做她的奴才!承平六岁出宫,读了几年书,十二岁就开始在江湖漂泊,十岁参军,从死人堆里面杀出来。这是你想象那个尊贵无比的南桓公主吗?”
绪风的眼睛里这才有了其他的东西。
那个每天挑拣四,活在花团锦簇的王府里,永远端着一副金贵样的女人
紫夜放开他道:“你可以无礼,但别把公的说成这样,你轻视她的牺牲,认为这是一个贵族的傲慢,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绪风满不在乎的扯了扯领子,道:“我知道了,罗里吧嗦的,我干。”
紫夜:“”
太后说了一堆,最后想让李承平将景钦带到英王府住段时间,让景钦反思反思公主应该做什么事情,而不是做一个懒虫。
钦儿现在既不愿意读书又不愿意刺绣,琴棋书画一概不碰,就想着跟她仰慕的平姐姐一样武功高强总之就是一直嚷嚷着喜欢英王妃。
可是练武太辛苦了,皇后也不能让她去舞刀弄枪,听说李承平舞剑不错,不如让她随便教她点什么舞术的探海,挂点空里翻,她吃了苦头便能学乖。
一是皇上和太后有心拿钦儿对李承平的感情来拉拢英王府,小孩子是最天真无辜的,压一血脉亲情,以防闹到最后不可收拾。二来还能让景钦步入正轨。
李承平在路上悄悄对关窈说:“是我看起来很闲吗,为何要将钦儿丢给我管?”
别说管孩子,她连自己都管不好,简直是误人子弟。
关窈点了点头道:“在旁人看来,王爷不在,公主肯定会很闲。”
也是,就没有比她日子过得更轻松的贵族夫人了。
首先,不用服侍公婆。宫里的娘娘想巴结太后还巴结不过来,没有空位置留给李承平。而且太后看她就来气,她不跑的去气太后就算孝顺了。
其次,别的府里还有点侧妃,姬妾,还要玩一玩宅斗争宠什么的,景韬就娶了她一个。
再不济也要相夫教子吧。
可景韬去安顺了,一走就得一个来月,孩子就更是了,连个毛都还没见到。
虽然这件事情她都不用做,但是她要当官呢。
可是在她们的固有印象里,没有人把她当成官。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都希望孩子一生无忧,却又不得不担心他们是否有足够丰满的羽翼,在风雨来临前庇护自己。不忍心把那些灰暗的痛苦的现实交给他们,只好请人来做。
皇后的原话是:“倘若钦儿有弟妹分之一的本事,也足以她成为一个担得起责任,受子民拥戴的公主了。”
承平认为她的人生实在不足以作为其他人的范本,完完全全就是苦命造成的。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满腹才华?
皇后想让李承平教钦儿些道理,李承平就教钦儿珍惜偷懒的光阴:“小时候都不偷懒,长大更没有懒可以偷了。幼年的时光,就这么一点点。你从小就辛苦奔波,长大了就是个劳碌命。”
钦儿道:“既然这样,那平姐姐九岁的时候在干嘛?”
李承平道:“上树掏鸟窝。”
钦儿鼓着脸生气,她觉得平姐姐就是不愿意带她玩。
李承平道:“我没骗你啊,你不信问阿莱,我们俩一起。”
阿莱道:“是啊!掏完了,我拿鸟蛋煎饼。但是公主师从琅玉居士,九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写一篇完整的赋了,连南桓的太子看了都要忍不住赞叹。”
银桦可没听说过南桓的这些事情,顿时来了兴:“琅玉居士是很厉害的人么?”
阿莱道:“坛泰斗,人称布衣宰相。”
李承平眼神示意阿莱:“现在不是吹牛的时候。”
阿莱对银桦道:“没吹牛,琅玉先生说公主是他收过最聪明的学生,比太子还聪明。”
说起这个,承平突然来了劲儿:“那你怎么不说我每天更爬半夜的起来背书?那简直是披星戴月!一年就得背一架子书,全是密密麻麻的古,像虫爬的似的。好嘛,他当时还觉得我能血洗坛,结果丢下我混混沌沌这么多年,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
阿莱回忆一下,那确实是太苦了。
琅玉和她们说,吃了学习的苦就不用吃生活的苦,结果吃了学习的苦还要吃生活的苦。
承平接着骂琅玉:“就不知道他抽哪门子疯跟李承怿说让我去军营。不就是仿写了一篇王都赋,被他念叨了半个月,哪里看出我就是搞军事理论的?”
她抱着臂叹气道:“我可算是发现了,我这辈子就是被他攥在里的。”
钦儿又一次投来钦佩的目光,那种眼神让承平感到头皮发麻。
身边突然多了一个甜糯糯的小女孩,满心满眼的喜欢你,难以招架。
由于一个院子被景韬拆了做练剑了,其他院子没装修,李承平本来想把德音居让给钦儿,她去清平轩。
钦儿拉着她道:“平姐姐要陪我睡啊,不然我怎么睡得着?”
承平惊讶道:“你都九岁了,我九岁都能去睡大街。”
钦儿还是不让她走。
李承平躺在床上,被景钦抱着,也只能叹气。
没当娘就得带孩子,早知道就不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