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韬一路往东走,在一处官驿留宿时,之前在秋林大会上的黑衣少年楼骏也刚好返回安顺。
楼骏觉得以他的身份,景韬肯定是不会见他的。但同住在一个驿站,礼貌起见,还是特意过来拜见景韬。
下人进去通禀,楼骏就坐在外面等着,小少年全然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不知是不是跟李承平斗智斗勇惯了,景韬也慢慢长了心眼,就怕皇兄认为他有意拉拢,建造自己新的势力集团。
皇帝要景韬在秋林大会上物色人才,可后来他并没有向皇帝提过楼骏,而是说没有一个能看得上眼的。
好在后来楼骏一直表现得比较低调,年纪轻轻就能这般忍住,在上京待的这段时间没惹事出风头。
所以,即便是景韬刚好去安顺,与海平伯有接触,也不会让人觉得景韬看了他。
景韬正好闲得在看雨,瞥见那少年坐的直,便想逗逗他。
随便给一点鸡毛,都能有人捧着当令剑使,原来他也到了可以当别人前辈的年纪了,不自觉的想耍耍范儿。
想想又感到岁月不饶人,他怎么就到这把年纪了?十年前他在秋林大会的风头无两,好像也没过多久似的。
楼骏见到他,有些颤颤巍巍的,他大概做梦也没想过还有跟英王面对面的会。
景韬问道:“你从小在安顺长大?”
楼骏也没想到英王这么“亲切”,连忙答是。
景韬懒洋洋的问:“安顺靠海,有什么漂亮的鱼吗?”
啊这
楼骏哪里懂这些乱八糟的东西,脑子空白一片,只跟着感觉说道:“有好吃的鱼”
景韬闻言轻笑,楼骏的脸都红成了猪肝色。
流光在旁边咳嗽了一下,示意他注意一下形象。
景韬回了个正型道:“楼家练水军的,怎么你练骑射去了?”
楼骏道:“回殿下,我打小跟着师傅学的,现在安顺也很太平,水军也不怎么练,爷爷身子骨老了,也没人教。”
景韬道:“你师傅是骑兵退下来的吧?”
这小子骑马的功夫很有西路军骑兵的影子。
楼骏有点不可思议,这他都能看出来,道:“是,师傅原先是昌秦铁骑的士兵,八年前退下来的。”
景韬笑道:“小子,敢在本王面前提昌秦铁骑。”
楼骏一看景韬笑他就慌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额头上直冒汗。
“我从小就仰慕您,一直很想加入昌秦铁骑,日日练武,未敢懈怠!”
不知道说什么,拍马屁总是没错了。
景韬很不要脸的重复了一遍:“哦?仰慕我什么?养鱼本王倒是一绝。”
楼骏跟如数家珍似的道:“您是大列的战神!十参军,平北征南,一重建了辽东防线,重练昌秦铁骑,增设骁毅营”
景韬道:“小伙子,没事做不要学那些被推出来传唱的人。就是因为聪明人都不干这些,才被推出来做榜样。你就多学点哄姑娘开心的本事,安安稳稳的过日子,那才是真理。”
楼骏正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话怎么也不像他一个北列大将军说的话。
这时有人进来向景韬汇报,楼骏就很有眼色的告辞了。接下来他都不敢再跟景韬住一个官驿。
流光递上一份战报道:“格族拒不交出崔青,而现在两军在边境对峙,看贺侯爷的架势是要全面开战。”
景韬道:“崔青造反是板上钉钉。一想到隔得老远的地方守将能把伸到上京城里,当着本王的面用多兰诺炸行宫!我是真咽不下这口气。”
流光道:“爷,王妃之前不是和您说的很清楚了,这口气就是带火,也得咽下去。“
之前李承平和景韬说过这样一番话。
“首先,你要记着一点,军政分离永远不是长久之计。现在内政还不稳,不抓狠这些各方大将就会乱,确实得握着军权不能放。但必须要定个时间,让你皇兄相信,等到各大军区稳定下来后,军权迟早都会是他的,你只是在替他做事。
现在还有一点,就是要让他明白,英王景韬是不可以被替代的。你是北列的双将之一,西路军只能听你的号令。他现在觉得贺磊能够代替你,那你就让他去试试好了,到时候高下立见。
最后,不要和彭家有接触,各个将帅之间不能和谐,如果你们都抱成一团,那皇帝还要不要睡觉了?最好是大方向上不要闹矛盾,小事情上多闹一点。”
怎么他现在做什么事情都听想听李承平的了?
景韬说道:“好好好,自己的事情都做不完,操贺磊哪门子心?要打就让他去打好了。”
皇帝其实只是想打乱各大军区,重新再下一盘棋。东西南北,互相调。也不知道贺磊的原大军能不能吃得下格族。
景韬靠在椅子伸了个懒腰道:“好在老谭还算听话,稳住了昌秦铁骑,看看贺侯爷这台戏怎么唱。”
安顺是一个很大的港口,平时来往于东海的商船都要在此地停靠。
因为马上要开通与南桓进行铁器贸易的海路,皇帝把这个地方看得很重,想让景韬过去吓唬吓唬东海的海盗,让他们安分一点。但景韬根本就没接触过水军,东边一直都是彭家的地盘,这个安顺的守将也是彭家一派的。
安顺守将姚克亮体量很足,肚子有景韬两个腰粗,说话油腔滑调,看不出来能不能打,但是搞行政接待很有一套。
英王亲自光临他们这样一个东边的偏远地区,那自然是做足了功夫。
而景韬也很开心,因为他又收获了很多奇奇怪怪的鱼。但是海鱼他又养不了,于是就只能吃了。
第一批开往南桓的货船要到十月才开船,景韬少说也要在安顺呆一个月。
景韬刚到安顺,李承平就给他寄了信。大概意思是希望景韬要好好干活不要偷懒去海里游泳捞鱼,让海运的事情安安稳稳进行,也算是帮了她大忙。
这信写的全是正事,通篇都没一个字能看出来李承平说想他,索性把信往旁边一扔。
送信的侍卫本来走了,又折返回来拿出另一封信,说是临走时阿莱偷偷塞给他带来安顺的。
阿莱偷偷塞信的举动着实令人费解。
景韬正因为李承平“太过于正经”的家信而闹情绪,满腹狐疑地接过拆开。
信封上没有写明谁写给谁的,里面躺着一张皱巴巴的信纸。
字迹很是眼熟,似乎和刚才读的信出自同一人之。女子一般都连娟秀的小楷,这生猛的魏碑除了李承平还能是谁?
正是李承平半夜写了又扔掉的那张纸。
景韬的心脏惨无人道的停了几秒。
送信的侍卫好奇地盯了景韬一会儿,又忍不住想瞟一眼信的内容。这是天塌还是地陷了,能把泰山崩于前不改色的英王看成呆头人?
能用半页纸的思念就把不通墨的英王殿下看得魂飞升天,不愧是差点血洗南桓坛的平公子啊。
“王爷,出事了么?”
“咳咳。”景韬示意他退下,压抑着浮于言表的欢欣道:“没事,一封被王妃的淘汰的家信罢了。”
人走后,景韬把信贴在自己心口,不可置信地甩了甩头。
早知道出远门这么有用,他早就该这么做了!
景韬暂住在安顺太守府,本来应该霸占一下当地贵族的宅子,但姚克亮觉得海平伯府破破烂烂的,还比不上安顺的太守府,还给他房里塞了几个娇滴滴的丫鬟。
政治和色情是不分家,所以送的女人也不是一般的女人。这些经过调教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管是诗词歌赋还是经天纬地,都能跟你谈得来,任务就是得把上面来的大老爷伺候舒服。
接近景韬的女人,一般都别有目的,所以他才讨厌女人。
结果没一天,那些丫鬟就哭天抢地的再也不愿意去伺候了。
据说是丫鬟在陪景韬和姚克亮喝酒的时候,景韬喝醉了看着夜光杯里的葡萄美酒说:“这颜色真透亮。我王妃将府里一个美姬杀了,血染红了一池的颜色和这个就很像。”
他揽着一个美人的腰肢说道:“天高路远的,她看不见,就派了一个人跟在我身边。”
说完还把瞥了眼流光,又道:“不过她发现了也没关系,只是几个女人的命罢了。”
谁不知道英王妃曾经在战场上串人不眨眼的,她的美名远播,景韬帮她把凶名也远播。
现在他有了家室,就能找李承平给他当挡箭牌,让那些想往他身上贴的女人知难而退。
多少男人的梦想,就是让女人往自己身上贴,景韬就是身在福不知福!
姚克亮送鱼又送女人,无非就是想拖着景韬,让他没事做别查这改那的。景韬舒舒服服的住了两天,摸清了安顺这地方的政治势力之后,就赖在军营里面了。
这些年他不是在西边吃沙子,就是在北边铲雪,哦,还在南边和李承平干了一架。唯有东部沿海的水军是他从来没有涉足过的。
海平伯之所以封号“海平”,便是因为楼家操练海军,打击海盗的本事很强。
想起楼骏也在安顺,他便派人约了海平伯楼虎,楼虎的儿子也就是楼骏的爹,一直都卧于病榻,楼虎是有意多扛几年,让他孙子接班。
楼虎人过花甲之年,个子不高的小老头,看起来依旧十分健壮,有武将特有的豪爽。
景韬是来和老前辈讨教的,姿态放得低,酒过巡,便没有了什么伯爵王爵之分。
谈起北列的海军,楼虎最头疼的就是船。
“我们要想办法造更大更快的船!”小老头喝的脸红红,举着杯子嚷嚷:“有了好船,我们楼家的海军就是无敌的!区区东洋海盗,算什么东西!”
楼骏连忙捂着脸,不忍心看爷爷发酒疯。
他好不容易刚有了个和英王一桌的会,楼家就丢脸
楼虎凑到景韬面前说:“南桓的船,就很不错!”
他摇摇晃晃的站在椅子上大声道:“本将军年轻的时候,跟南桓的海军干过!他们的帆船又大又稳,掉头很快!要是能弄来一艘,或者有建造图纸,做一个新的船坞就好了。”
景韬也喝多了,哈哈大笑道:“那就和南桓卖一艘吧!”
楼虎眯着眼睛摇摇晃晃道:“这可是军备,南桓不会卖的!“
景韬又开始吹牛:“这还不容易。和南桓买什么,还不是李承平说了算。只要她肯答应卖,就能搞到南桓的船。”
楼虎听了此话,打了个酒隔,惊讶道:“这位李承平是何方神圣,竟然有如此本领?”
景韬把花生米丢进嘴里,嘎嘣一嚼道:“我媳妇。”
楼虎一榄景韬肩膀道:“那敢情好啊!”
楼骏在角落里默默抱紧自己:“”
几颗花生米啊,就醉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