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好不容易恢复了平静,李承平得着手开始肃清吃里扒外的家伙。
府里面肯定有面具人的内鬼,从南桓来的丫头仆人,都与她休戚相关,自然是不必怀疑。可府里大部分依然是北列人。之前谁都能在王府插双眼睛,好不容易肃清了一批恐怕是在那之前便埋伏在此吧。
潜伏这么久竟然一点端倪都没有查出来,未免藏的太深。
比如,银桦就挺聪明的。
李承平忽然将银桦召来,语气带着冷意道:“我把你放在身边大半年了,居然还没瞧出你拿两份银子谁给的多?”
银桦不可思议地抬起头道:“您怀疑我是内鬼?”
在德音居华美的正厅中,进行着一场审讯。
“我第一次就告诉你了,像你这么聪明的孩子,我不敢用。”
银桦是非常沉静的性格,这时却抑制不住地委屈和愤怒。
“要是我对您无用,您怎么会留我到现在?我替您管理王府,斗败裴家,清理太后眼线,哪一件不是忠心耿耿!”
银桦见李承平面无波澜,便知自己今日在劫难逃,索性把心里话一次倒出。
“您从来不信任奴婢,里屋从不让进。奴婢做再多,也被南桓陪嫁的丫头压的死死的。府上人都说,奴婢就是为您死了,作为北列人,也换不来您的信任和接纳!”
李承平道:“是。但你依旧不是我的人。”
银桦知道瞒不过李承平,低声道:“只要是对您有利的,何必在意是谁的人。”
“你的主子是谁。”
银桦死死咬住下唇。
“看来是我素日太宽厚你,你认不清我是谁了?”李承平一拍而起:“我杀你易如反掌!”
关窈拿起手边的一根棍子,朝银桦的后背打下去。
银桦骤然挨打,眼泪夺眶而出。
李承平冷冷的说:“想你年纪轻轻我便提你做王府的管事,平日里在府里你说一不二,还不够风光!如今这般负我,你就在这被打死好了。”
银桦重重地磕了头。
“用人不疑,我们把话说开了,以后也好坦诚相待,对不对?”李承平柔声道:“你在替谁做事?”
“请王妃赐我死罪,只求您放过我的家人!”
银桦是个能干的人,可惜,终究不是自己的。
就是不知道这根线要放多久才能钓到鱼。
李承平站在银桦身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道:“来人,将银桦关进柴房严加看管,不必给她食物和水。”
今日早晨梳妆时李承平对银桦还是和风细雨,短短一炷香功夫,处罚便如雷霆般降落,李承平的言下之意,不就是要银桦死
关窈立刻跪下求情:“公主,事情还没有查清楚银桦除了管理府里的事情和日常的起居,其他的不太可能接触的,而且她没有任何要出卖您的理由啊!”
李承平扫了一眼关窈,道:“你有什么资格质疑我做的决定?”
侍卫已经进来押走了银桦,她随意地一挥手道:“把关窈也拉下去关一天。”
李承平就像变了个人,其他人便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连关窈求情都被一起发落,王府上下议论纷纷。
“听说王妃今日大发雷霆!好像因为怀疑银桦是沟通贼人的内奸呐。”
“不能吧,她可是所有北列的奴才里最得信任的,连银桦都不信,她还能信我们吗?”
事情很快传遍整个王府,一时间人心惶惶,如果府里真的有坏人的内鬼,王妃接下来会不会把他们也一并处理了?
李承平本是打算借敲打银桦吓唬真正的内鬼露出尾巴。不审不知道,一审吓一跳,银桦后面竟然真的另有其人。
人呢,总是有你意想不到的苦衷。
被人蒙在鼓里当猴耍,是会激怒李承平的。
银桦本来应该是萧贵妃安插在王府,用来帮助佩姝上位的帮手,且不论萧贵妃的目的是什么,既然银桦背后另有其人,那一定是萧贵妃的对头,淑妃已经死了,后宫只有她一人独大,那么就只能是
李承平揉了揉太阳穴,心想:一个个,都这样不简单啊。
当日下午,她进宫拜见皇后。
“许久不见钦儿,想看看她最近功课可有长进。”
皇后抿唇笑道“弟妹无需操心。以弟妹的见识和胆魄,岂会耽误她?只是世界有万般的凶险,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弟妹这般际遇,万望她平安顺遂即可。”
承平只得在心里苦笑,之前太后巴不得景钦能跟她学点好,一出事又立刻要景钦与她撇得干干净净。
承平道:“是臣妾误人子弟了。”
“弟妹日后做了母亲,一定会理解本宫的。”
“那是自然。说起来臣妾有一事不解,为何钦儿一直没有封号?”
随口闲聊,把话题扯开就是。
景钦贵为嫡长公主,却只有一个单名,没有加封。
“弟妹也知道,皇家这一代,没有一个公主。”
“是。”
“从前有几个公主,每一个没过十岁便夭折了。国师甚至说,是先帝杀孽太重,景家的女儿抗不住这股煞气。”皇后顺着话题与她继续说道:“所以一直不敢给钦儿加封,只把她当普通女儿养。小时候送到外祖家,直到前两年才接回身边,本宫的父亲母亲哪里敢管教她,纵容得很,这才养成这个野性子。”
话渐渐说的投机之后,李承平开门见山道:“臣妾想和皇后娘娘打听一个人。”
“但说无妨。”
“银桦和佩姝。”
承平仔细盯着皇后的表情,觉察出了她的一丝惊讶。
承平道:“虽说她们两个是从宫里选到英王府的,却不是三皇子身边的侍女,而是东宫的人。想必皇后娘娘对她们也有印象吧。”
皇后笑道:“东宫里的侍女等级森严,难道本宫贵为太子妃,还会去记一些小侍女吗?”
话罢,她又徐徐开口道:“也该是萧贵妃这种出身普通人家的,才会与她们惺惺相惜。”
李承平心领神会,便道:“皇后娘娘不愧是一国之母。”
“何出此言?”
“李承平要感谢皇后娘娘搭救了。”
若不是皇后为了阻止佩姝将银桦放进英王府,她也不会得到和景韬结盟的机会。了,更不会有后来。
皇后扑哧笑了,原本柔弱的面容竟然多了些厉色。
料想,能入浔越太后的眼稳坐国母之位,不该如看上去那般无害。
“你这样聪慧过人,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索性说开了。”
“英王对北列的份量,就不用本宫多说了。萧贵妃当时怀上了皇子,而本宫只育有一女。她想借这个机会稳固自己的地位,日后好扶她的儿子。女人呢,肚里的孩子还没落地,就恨不能把一生的路都给他铺平。”
如果萧贵妃计划成功,佩姝成功勾搭上景韬,景韬多多少少可以为萧贵妃的孩子保驾护航,结为政治同盟。
承平嗤笑道:“梦,她还是可以做一做。”
“承蒙皇后娘娘照拂,您在此时和盘托出,不知李承平可以为您做些什么。”
皇后抬眼看她,又轻轻垂眸看着自己的腹部道:“本宫有身孕了。”
女人呢,肚里的孩子还没落地,就恨不能把一生的路都给他铺平。
柴房里,银桦不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跪着。
“卸磨杀驴,就像您对待佩姝一样。”
“你对我的做法颇有怨气。”
银桦抬头,委屈地看着她道:“对您来说,有长久的朋友和敌人吗?”
承平同样盯着她。
“我不用你给我卖命,你也没有做好把命交给我的准备。你现在做个决定?不是我不愿意放过你,可秘密只有死人能守住。”
“银桦的主子是站您这边的。”
银桦依然面无表情。每次李承平用死威胁她,她都一点反应也没有,像块木头。
“你料定我不会杀你。”李承平道:“是因为皇后会亲自保你么。”
银桦眼中全是震惊,她守口如瓶,李承平又怎么知道她是皇后的人!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必如此惊讶,就昨天猜的。”
银桦:“”
事到如今,银桦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虽然皇后娘娘是奴婢的救命恩人,奴婢从未做过对您不利之事”
“我知道。你替你朋友求情申冤,差点被打死,皇后保住你,让你在萧贵妃那里做卧底。”李承平道:“银桦啊银桦,你天生就是做卧底的好材料。”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你和别的丫头不同,我可以给你另一种选择。”
李承平附到银桦耳边轻轻说了什么,银桦的表情完全变了。
李承平年纪只比银桦大一些,可是每一句话,每道命令却有让人臣服于她的压迫力。
“奴婢任凭您差遣,忠心耿耿,此生不渝!”
敌人在暗,她在明,这种情况对她十分的不利。
如果要找出他们的内鬼,最好的办法是引蛇出洞。
银桦已经没吃没喝的待在柴房里第三天了,急得阿莱想直接去把银桦救出来。
李承平这才吐露了她的计划:“面具人最喜欢找替死鬼了。让银桦做了替死鬼,他们会放松警惕。说不定会趁机杀银桦灭口,这时可以布下天罗地网,只等鱼儿上钩。”
府里的人都知道,银桦是靠着揪出王府里其他势力埋藏的眼线而获得李承平的信任,她必定有自己的手段和方法知道谁是内鬼。
如果银桦打算再靠曝光别人而重新获得信任,内鬼是非常危险的。
此时,真正的内鬼应该已经乱了阵脚。
事实上,银桦不知道谁是面具人的内鬼。
李承平让银桦假装知道一切,让人分批在府里不同人群中放出了不同的消息,声称银桦打算招出谁是真正的内鬼。
如果那个人想平安无事,就想办法救银桦一把,不然就等着同归于尽。
府里有很多小团体,平时拉帮结派互相扶持,也会互相传递消息。比如说,告诉忠伯那帮人,午时在膳房与线人碰面,再告诉兰香那帮人,亥时在酒窖拿一个至关重要的的信,诸如此类,将范围圈缩小至一群人,李承平再派人蹲守。
李承平确认她的计划是可行的。
可惜,直到银桦奄奄一息,府里风平浪静,没钓出一只鱼来。
对此,她得出的结论是:
难道,不是“我”身边的人?
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棘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