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贯彻落实自己落草的凤凰不如鸡,再也翻不起风浪的设定,李承平拒绝了所有南桓使馆的会议邀约,使臣团的官员前前后后来了英王府三次,终于见到了李大人一面。
那位汤大人跪下就开始倒苦水:
“如今出现了高仿的假货,还有些许走私的货物也流入了北列。这类货物逃了关税卖的便宜,严重侵犯了正经商人的利益,他们要求南桓惩治此类事情,严格把控。
再有,绸缎贸易的商户只认您的印章,我们费尽口舌说您现在养病不方便,已是刘大人暂代职务,可是他们就是不肯。货物堆在仓库里卖不出去,那边订了货的顾客拿不到又在闹着要退货。
额,您再看开凿漕运运送粮食的事情该如何是好?户部本应下了,可如今又压着不卖,也不知道朝廷是怎么个意思,北列边贸司希望我们能积极沟通协调一下,毕竟灾民还等着赈灾的粮食”
和念经一样念了半个时辰,直到李承平打了个哈欠,汤大人才停下。
她挥挥手道:“本公主知晓了,今日乏了,退下。”
汤大人张着嘴巴看着她,起也不是,跪着也不是,端着袖子“这这”
“公主,您就给下官指点一条明路吧!”
李承平道:“各位使臣大人都是饱读诗书的国之栋梁,你们都没辙,我一个弱女子也拿不出更好的主意。”
汤大人连忙拍马屁道:“公主殿下才是真正的国之栋梁,下官才疏学浅,唯公主殿下马首是瞻!”
李承平嗤笑道:“不是还有刘大人么,我不能越俎代庖。”
“刘大人和陈大人不知闹了什么别扭,很多事情都不能达成一致,就”
汤大人又搬出了另一招:“公主,有些事情本该是上次宴会后的会议上要讨论的,哪知宴会搅黄了,一直拖到了现在。”
汤大人内心:“这本来就是你打算要解决的事情嘛!怎么现在甩手不干呢!”
李承平毫无反应,汤大人只好指着自己的头道:“公主,您看下官的头发都掉了一半啊!实在是没辙了,求求您去主持大局!这都乱套了,您不能眼睁睁看着好好的通商搅得这一塌糊涂!”
“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可以轻易抛头露面的。”
见李承平软硬不吃,汤大人又对阿莱道:“东莱姑娘是七品女官,这些事情您是知道的啊!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局面,下官实在是担不起这个担子了”
把别人的负责和付出当作理所应当,习惯了天塌下来有人顶着。一旦顶的人甩手不干,就妄图用道义绑架,用哀求打动。
阿莱只好打圆场道:“公主,汤大人所言句句属实。如果您出面”
其实顺着这个台阶下来也挺好的,这样一来,南桓使馆便又在李承平的掌控之下,对她们的安全也是好事。
李承平皮笑肉不笑道:“汤大人啊,本公主已经自身难保了,实在是,爱莫能助。”
汤大人揣着明白装糊涂道:“殿下,您遇到什么麻烦了?”
“您不打算帮忙,就别装了。我们各自努力活下去吧。”
汤大人蔫头巴脑地告辞时,李承平还不忘记说:“对了,我这几个月的俸禄还没结呢,不会是年结吧?你们的发了吗?”
戏弄了汤大人之后,她看上去非常开心。
阿莱道:“平公子,欲擒故纵玩的也差不多了,万一台阶没了,我们怎么夺回大权啊。”
李承平歪着头道:“我说过我要继续给皇帝干活吗?”
来真的?不会真的要去开酒楼吧。
“要用就用,用完就扔,我有这么贱吗?来一句为国为民,我就要抛头颅洒热血,看我失势就往旁边一踹,奸商都没这么黑的。又不给俸禄还丢名声。我图什么?图给他干活命丢得快,还是图被人抢功劳?”
阿莱打算走,道:“那我去琢磨琢磨开酒楼的事情。”
李承平无奈道:“回来。古人讲做官要三思思危、思退、思变。这档口,要以退为进,躲起来慢慢看清局势,而不是沉不住气跳出去。”
目前迫在眉睫之事,当属报仇。
谁能够有足够的人手安插内奸散播谣言,让黑道的商人为之所用,同时又与景韬熟识,并且还有利益冲突,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他们的目的意图是什么?
搜索势力范围很大,而且西一阁被堂主调了一半回南桓,现在人手不足。
没钱没人没精力怎么斗!
办法了,既然不能靠自己,只好利用别人。
虽然说世上无漏风之墙,但有人把墙凿穿了漏她的风,弄得满城风雨,定是要秋后算账。
因为檀山一事吴典君被贬,景韬被夺权,城防营直接垮了,上京的安全防卫几乎全落在了鉴镜司上。
承平拿了一张文稿给阿莱:“给胡公照大人送点礼物,麻烦他帮我找找这篇大作出自何人之手。对了,千万不要暴露我。”
李承平的嘴角不易察觉的勾了勾。
“再让鉴镜司把搜查结果呈至英王手里,送胡大人一份大功。”
阿莱一听这话就知道此人又在布置阴谋诡计,特别想给她订口棺材,让她别把自己给累死,道:“平公子,这有必要吗,就算他们想要造反也与我们无关吧。”
承平似笑非笑道:“他想毁了我的一切。”
不把那个戴面具的龟孙子弄死,她不是白活一遭!
与她势不两立的人,绝对不能留在这个世上。
“再让安叔去追查最近一年来,尤其是官员被刺杀的案件。九三手下有接刺杀任务的组织,我只不过是他的生意之一,找到其他的生意,看看他们是否有组织有目的的杀人。”
阿莱道:“不妨我们把来龙去脉一并告诉鉴镜司就好了,为何自己追查?”
自从和九三还有面具人谈判失败之后,他们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鬼市的势力再上京城盘根错节,没有北列几个部司联合起来下定决心是绝对除不了的。更不可能为了英王妃一个“臆想”的罪名动用如此大的人力财力,破坏黑白的平衡。
九三背后不靠着朝廷里一股巨大的势力,是绝不可能如此猖狂。即便知道九三是他们的敌人,也拿他无可奈何。
“鉴镜司信不得,谁也信不得。西一阁能把人插进鉴镜司,九三也能。”
南桓很少提腊八,但腊八节是北列典型的节日。
腊八节拉开了过年的序幕,直到正月十五元宵过年结束,一头一尾两个重要的节都要放天灯。
并且腊月八日这天寺院皆施腊八粥,家家祭祀祖先和五位家神,祈求丰收和吉祥。
那天晚上,永定河码头附近康平坊的百姓们都喜乐洋洋的,带着孩子去街上点了天灯,回到家准备迎接过年。快到清晨时,码头附近的住民在一股烧焦味里醒来。
附近有很多百姓都在那里做一些的搬运装车的活计,突然之间上工的地方就被烧了。马上要过年,心里头也不是滋味也不知道老板有没有烧死,这工钱能不能结呢?
所幸书斋里的主事们都回去过节了,就是烧塌屋子,并没有人伤亡。
冬日本就天干物燥,失火也是常事。可这火起得蹊跷,经官府查看,整个书斋是在半个时辰内烧毁,刚冒烟没多久便已是一片火海。起火的原因应该是还没烧完的天灯落下来,正好掉在了堆放纸张的仓库。
远在百里之外的彭城。
“公子,咱们的书斋没了。”
那座书斋可是他最宝贝的地方,居然被人放火烧了!
“谁干的!”
“是腊八节,呃,百姓点的天灯掉下来,一不小心把屋子给点着了。”
“有这么巧的事情吗!潜火军和望火楼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百姓看着不怕烧到自己?我税都白交了,一定是有人故意纵火!”
“但是潜火军查验了,真是这样,就是一次意外的走火。”
卷发男子火冒三丈,咬牙切齿道:“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行啊!”
这把火放的顺理成章,犯人周密又迅速,一气呵成,真是好手段。
损失不大,但明摆着宣战。
那些个败军之将不成气候,保命都来不及,哪里有本事来和他叫板。英王回来上京没几天,自己陷在君臣之争中自顾不暇,居然还能腾出手来。
“这样的女人他也要,还给她报仇。”卷发男子冷笑一声:“我该敬佩他心胸宽广,还是敬佩李承平玩弄男人的好手段!”
景韬查到码头的书斋,还没来得及跟官府要搜查令就被烧了。他怀疑是面具人为了销毁证据,自演了这么一出意外失火。
“我好不容易顺着那些散布谣言的人查到一点线索。”
抓不到面具人,景韬也咽不下这口气,脸色阴沉道:“暂时找不出幕后主使,委屈你了。”
李承平听闻此事,先是蹙了眉头,而后“嗯”了一声,陷入沉默。
景韬自己信誓旦旦地说一切都交给他来办,就办了这?
每次抓到些蛛丝马迹都会断了线索,景韬对此也十分头疼,尤其是总在李承平面前丢人。
承平叹气道:“可惜了。”
景韬道:“而且,火灾一天之后,书斋大门口整整齐齐的摆了六具尸体。”
承平惊讶道:“什么?”
这是挑衅,是宣战,更是震慑。
“都是一些烧杀抢掠恶,贯满盈的人,已经查到死者以前在八百洞替九三做过事。”
李承平轻声:道“哦,那看来是有哪位英雄好汉为民除害了。”
李承平慢悠悠问道:“景韬,你真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吗?他一定认识你。他提起你的时候仿佛提起一个老朋友。”
景韬沉默了片刻后道:“不知道。”
一个统帅三十万大军,差点坐上皇位的男人,真的有那么迟钝么。
她会故意让人小瞧低估她,她是不是也自作聪明地低估了景韬。
她耸了耸肩道:“不用为了我浪费时间和人力,做更重要的事情吧。”
景韬道:“不然我成天在外面忙什么呢?”
李承平顿了一下,很嫌弃的看着他说:“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吗?”
景韬哑口无言。
他还有什么正事?李承平就是他最大的正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