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夜气极，反而笑了起来。

又忽地脸色凌厉，指着大树下的散落粉末，道：“我死尸军团是何特性，想来惟虚掌门已然清楚。我们在魔界隐藏千年，不过就是为了给魔族迎头痛击。前几日人魔大战若无我死尸军团，你们人族修行士已然被魔族灭了吧？为何到今日就嫌弃起死尸们有臭气？”

这话也算抓住了对方的痛脚，琳琅等人神情都不太好看。

王芙叫道：“什么叫你人族修行士？我们是人，你们是死尸，这就是区别。你们一群死尸，竟然看不起活人，多大脸呢？”

斯夜哼了一声，只道：“你等适才劈开树冠，害死我好几个重要属下，需得为她们偿命。”

王芙竟然笑了起来：“哈哈，死尸也有性命？她们不过是死人，早就死了。就没有我们再杀死她们一遍的说法。”

斯夜面色冷如寒月。他自己虽是活人，但跟死尸已有千年交情，日日与它们在一起，也受死尸侍女的侍候，自然跟它们站在一边。此时已全然忍不下去，双手在身侧忽地慢慢往上抬起，手掌中冒出一阵一阵的迷雾，往空中四散开来。

夜魔法的迷雾之法，只要人坠入其中，就会失去意识，昏睡过去。

用那烟雾一旦升起，就在极快的速度漫延，变浓，树林中立即就一片迷雾。先前本来就光线昏暗，此时就更暗了数倍。

琳琅大叫道：“夜魔法之迷雾魔法，大家小心。”

蔡徐风不等自己受影响，已然一剑凌厉地朝斯夜刺了过去。剑上带着的灵力竟然像风一般荡开了这片迷雾。

斯夜的身形奇快无比，已然避开。因此时还是白日，是以他只能靠力量来躲避。若是在夜里，他可以出现在夜晚的任何地方，全是瞬时移动，比蔡徐风的速度会快很多倍。蔡徐风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但从力量角度来说，他又不是蔡徐风的对手。

且白日之中，一棵巨大树冠已死，林中透进了日光，他也无法召唤其他死尸出来助战。

琳琅叫道：“斯夜，我们只是来让你收起死尸，不要发散臭气，你却要跟我等动手么？”

不过这当儿的功夫，美人蕉峰的弟子和王芙已然中了迷雾之法，倒在了地上。若是在夜里，魔法更会强上数倍，蔡徐风和琳琅都会中招。

蔡徐风已然向斯夜刺去好几剑，这林中树干和藤蔓太多，但剑气凌冽，每刺一剑，便会有一片巨大树木被劈开。这样的大力毁坏林木的景象，若是可乐在这里，一定会大叫大嚷

保护森林，受护大自然，不能随意砍伐。

这一喊出来，定然会将蔡徐风又弄得一愣一愣的。

如此这般，很快，便听空中传来一道长者的声音：

“都给我住手。”

琳琅在迷雾中也觉头晕得厉害，看见惟虚便放了些心，道：“爹爹，斯夜要……要造反……”

话未说完，也晕了过去。

来的人正是惟虚和松下道人、蘅芜真人以及郭其其的父亲郭浅。几人都先将自己峰上的弟子扶起，同时手上宽袍大袖震开迷雾，只是迷雾无孔不入，并不能完全驱散。但也正因以前蘅芜真人以为斯夜是魔族，便特地研发了一些解药来对付他的迷雾之法，此时便从袖中一阵播撒，将药粉全施于身边所有人身上。

惟虚又大叫道：“徐风，斯夜，都给我住手。”

他在语声中加了灵力，传得极远，且有震慑之力，蔡徐风和斯夜便双双停下。

迷雾终于也进入了蔡徐风的服际，他同样会受影响，只是蘅芜真人看得真切，也向他扔了一把药粉，他才约略站定。

斯夜见惟虚等掌门和首座到来，虽然心中气愤，也还是再将手腕如兰花般绕了几绕，林中的迷雾便又倏地全部消散。

脸庞如妖冶花朵的男子，只冷冷地看着面前的所有人。青华门的人，而自己站在他们所有人的对面。就算还没开口，他都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惟虚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郭其其向来心性简单，也不怎么怕掌门真人，便先开了口：

“这些死尸实在太臭了，我们商量了一下，便决定下山谷来，本意是好好跟这位……夜将军说说，让他将所有死尸转入地下，但，但夜将军……好像并不愿意。”

惟虚便将目光投向斯夜。

斯夜又将蔡徐风劈开树冠，令几个女死尸化成粉末一事说了一遍。道：“死尸军团有功，他们在林中栖息，并不会去各峰之上打扰诸位，可这几位，为何却容不下他们？”

惟虚听了，并没有先说话。他也是有鼻子的，并不是闻不到这几日从山谷中传上去的臭气，也确实太难闻了。但他不能就此说什么，且魔族并未全部覆灭，日后一定需要死尸军团的帮助，才能歼灭魔界。

便将目光转向蔡徐风，声色严正：“徐风，你平时是个谨慎可靠的孩子，今日为何却如此鲁莽，直接劈开树冠，令几个死……几个军团之民当场丧命？”

其实蔡徐风也是第一次见到死尸在天光之下化成粉末，这次行事却是有欠考虑，但也是因他自己以青华弟子为出发点，便将斯夜当成了对立面。

在掌门真人在前，他并没有强力辩驳，只是跟往常一样，将嘴闭得紧紧的，不说话而已。

不说话有时确实会占上风，他想说什么各人都可以脑补。

惟虚向斯夜笑了一声，道：“斯夜，你也知道，青华弟子差不多绝大部分是人族，他们对……军团中人看得可能不那么客观正确。而且徐风从密林之外而来，并不知道这棵树下恰好有军团人，让她们被天光所害，也并非出于本心。你是军团统领，此次的事，也就算了吧？”

斯夜仍然没什么表情，牙齿却似要咬碎一般。

果然，还没审判，就判定了谁是谁非，或者至少来说对哪一方有利。

那几个少女的模样在他脑中浮现，她们被荧火照着的脸庞，比眼前这一群活人，实在要美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