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说，父母是子女的天地，子女无论如何须得孝顺父母，不能做让父母不高兴的事。”方景清哽咽了一下，继续道：“可是，若父母从未尽过赡养子女之责呢？父母还是子女的天地吗？若子女一生养下来，他们便拋弃子女了，子女所受的苦痛都是由此造成，他们还是子女的天地吗？”

方景清微微颤抖，他泪眼婆娑，望着唐之澜，企图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在那瞬间，唐之澜突然明白过来了，方景清藏着的心事，原来与这有关。

“阿清，有些事，可能不是像你以为的那样。父母拋弃子女，或许这件事里面有很多你所不知道的隐情。

退一步说，父母若真做错了，你也不应该一直将此事埋在心里，同自己过不去。你要学会释怀，不要让这个错误成为另一场错误的开端。明白吗？”唐之澜开导。

“可是，姐姐，我学不会释怀。”

“不急，慢慢来。释怀这件事，姐姐也是慢慢学会的。”唐之澜温柔地摸着他的脑袋，橘色的夕阳洒在地上，一切都是这么温暖。

方景清点点头。

“但是，你今日不该出言顶撞先生，把先生都惹生气了，明日，要去同他道歉。”

方景清继续点头。

唐之澜牵住他，同司业说明情况后，便领着他出了太学。

刚出太学，便见秦定漠从旁边的武庙里出来。她猛地想起了昨日秦定漠醉酒时的情景，脸上神情复杂。

秦定漠也没想到居然会在此处遇见唐之澜，也是一愣，唐之澜？脑海里闪过一些模模糊糊的画面，可是他记不清了。

看来，之澜同王爷，是命定的无缘之人啊。世人都说，既是无缘人，何必强求取。

对，昨日在聚丰楼，唐之澜便是这般说的。可今日相遇，也不是打了她的脸么？

秦定漠有心调笑她，故意拱手道：“唐大人，有缘了。”

“也称不上有缘，只不过是偶尔罢了。”唐之澜如何不知道秦定漠的心思，笑着反击道。

秦定漠没有答话，目如朗星，那里面噙着的笑意，让唐之澜有些恍惚。

身旁的方景清扯了扯她，她缓过神来，看着秦定漠的背影，牵着阿清也往家宅方向走。

秦定漠感觉身后有人一直跟着自己，回头一看，看到唐之澜牵着那个孩子在自己身后走着。

“怎得，唐大人这是在跟踪秦某？”

“我回家。”唐之澜回他。

秦定漠没想到唐之澜的家宅居然也是在这条延庆街上，可很快又眉眼噙笑：“唐大人，您还说我们无缘。我同您，可是街坊邻居呢。”

这回，唐之澜也无法辩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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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京府相国寺，每月总会开放五次，供老百姓在其中交易。这日，秦水瑶闲来无事，趁着秦定漠也得空，便拉着他去了相国寺。

相国寺门前都是些买卖各种珍禽奇兽的，入了相国寺，里面的庭院都搭着些彩色帐幕，原来是些露天的铺子，这些铺子里卖的东西也是多样。譬如，靠门处卖的是凉席、洗漱用具等家宅物什；走廊那头卖的是女儿家喜欢的胭脂水粉、金钗银镯……

“阿北，你看，这销金彩缎的样式可还好，你喜欢吗？”秦水瑶拉着他问。

“嗯，可以。”

“那你看这细色北缎如何？”

“也可。”

“这莲花纱呢?”

“还行。”

秦水瑶佯作生气，将手中这匹纱布轻轻一扔，嗔怪道：“我就不该问你意见。”

秦定漠见阿姐生气了，忙挽着她的手，道：“阿姐的眼光向来是极高的，能入得了你眼的，阿北自然也是觉得合意。”

“只会哄我开心。”秦水瑶将手抽开，正想往长廊那头去，却看见长廊边的琉璃塔边上站着一个镂金花边广袖裙的女子，日光从琉璃塔上倾泻下来，全都流在那女子身上了，那人可谓是光彩夺目啊。

“阿北，你看，琉璃塔边上的那位姑娘如何？”秦水瑶开口问道。

秦定漠也刚巧转身，未待秦水瑶开口时，他也早是看到了那姑娘。日光似乎是格外偏爱这姑娘，到了她那头也明媚了几分。

风吹帘动，冬日的暖阳让秦定漠生出了几分春意盎然的感觉。

“嗯。”他面无表情，闷闷答了一声，似乎是极不情愿。

“又来敷衍我。”秦水瑶望着他笑言。

秦水瑶走向长廊边，秦定漠却留在原地不肯去那处，秦水瑶也不强拉着他，那处都是女儿家玩意，她也不勉强秦定漠。

“大人，您要买不要买些金花胭脂？”琉璃塔边上的女子的婢女问她。

大人？秦水瑶在旁边听着真切，怎得，现在还流行称呼大人的？

女子伸出玉手拿起摊子上盛着金花胭脂的白玉盒子，看了一会儿，笑道：“我又不常用这玩意儿，买它作什么？”

“大人，您总亏还是个女子，爱美之心也还是要有几分的，再说您眉目本来就生得好，不打扮，岂不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她觉得好笑，今日得空，她才同这婢女来相国寺瞧瞧热闹，若是往常时候，连这广袖裙她也是不常穿的。

“这金花胭脂，是极适合画桃花妆的。”秦水瑶在一旁听着主仆二人谈话，笑意盈盈地说着。

女子抬眸望向秦水瑶，冲这温婉女子微微一笑。

“对啊，对啊。”旁边的婢女应和道。

“姑娘，是否需要我帮你擦拭这胭脂？你模样生得这般好，擦上这胭脂，一定更娇艳。”秦水瑶细语问。

“好。”女子有些犹豫，又不好推辞，便应下了。

秦水瑶葱指点蘸些胭脂，在女子脸颊两旁轻轻抹开，又细细端详了片刻，点了点头：“果真是极好的。”

若是阿北未有心上人，将这姑娘介绍给阿北也未尝不可。秦水瑶心里盘算着，想到阿北的姻缘，她又叹了口气，自己总归还是要些时日来平复的。

“唐大人，这胭脂可真好看。”婢女也夸赞。

唐大人？！秦水瑶听了这话，突然联想到了些什么，该不会……

她半带着期盼却又不紧不慢地问道：“请问姑娘芳名？”

“姓唐，名之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