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明明是应该是万籁俱静的时间,云家院子里却堆满了人。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一些丧葬规矩,云想容只是淡淡地站在人群中,任由他们安排,只是忽然一撇,她看到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云想容怔怔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于初尧,对于他的到来,她有惊讶,也有不可言喻的感觉。
细细看去,可以看到悲恸而失望的眼底滑过一丝喜悦,或许她对他的到来还是高兴的。
“你来了?”
“我来了。”
于初尧就这样站在云想容家门口,啜着笑意,仿佛星辰坠落,无声无息间洒落在云想容心中。
一个问,一个回答,简单的对话,但是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别的意味,眼睛在两人之间徘徊,尤其是那些比较闲的大妈们,以咀嚼别人家的“事情”为乐,这个时间自然不能落后。
“门口的男孩我怎么有点眼熟?”
一个胖胖的,穿着大码花色连衣裙的妇女附在另一个和她品味差不多的妇女旁边,低声说道。
“咦,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眼熟,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是的,是的,我也有这种感觉。”听到她们谈话的一个妇女也跟着听了一耳,附议道。
妇女们的窃窃私语都落入了陈秀耳中,只见她呲笑一声,斜眼看了一眼妇女们,然后从人群中走出来,一身孝服在人群中很显眼。
“小姑子,我知道你男朋友来了,你很高兴,但是谈情说爱也要分日子吧。”
陈秀那一双细长的眼睛死死地看着云想容,嘴角带着一丝的得意,“别忘了你爸妈灵堂还在这里呢。”
她的话一落,就感觉到身后一双阴冷的眼睛盯着她,让她硬生生在暑气中感觉到了寒意,转头一看,直直对上那双仿佛看着她就像看死人的于初尧,她突然胆怯了。
但是想到男人站的是她的地盘,脊背一下子就挺起来了,“看什么看,我教育我家小姑子关你什么事情。”
“怎么不关我的事情,你“教育”的人是我的女朋友,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于初尧嘲讽地反驳,直接走到云想容面前,挡住她,完全没有客人站在主人家的谦逊,有的只是对云想容的维护。
他看不得那个站在那里一句话不说的女人受委屈,一袭白衣,仅仅头上绑了一个孝条,反观她哥哥和嫂子都是一身孝服。
在场的人倒是对此没有丝毫的意外,好像能让她戴个孝条已经算是大恩。
“说这话之前,不想想你现在站在谁家地盘上,你说是不是,想富。”
被陈秀叫到的人就是云想容的哥哥云想富,这个名字赤裸裸地包含了他们父母对他的期望,想富,享福,异曲同工。
对他们来说,或许就是云想容才把他们的财运断了,否则,他们现在一定是家财万贯。
这种思想在云想富和陈秀的心中一直发酵,不曾间断过,在云家父母去世后,他们的这种心理达到了最高潮。
“可不是,站在我家地盘欺负我老婆,你是当我不存在吗?”
一个同样穿着孝服的男人推开身边的长辈,来到陈秀旁边,于初尧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仿佛被掏空身子的虚弱,眼角细长,好像和陈秀同化了,若不是五官还与云想容有些相似,他都觉得云想容是不是被抱养的。
“那我身后的她呢?她难道不是你亲妹妹吗?她欺负你妹妹时,你怎么不站出来呢?”
于初尧的语气突然变得阴森,眼神滑过陈秀,带着不屑,而后灼灼地看着云想富,如果说面对陈秀他有的是愤怒,那么对于眼前这个男人,他有杀意。
想让他和云家父母一起下葬,省得再办丧礼,一举多得,地下的云家两老看着儿子去陪他们,应该会很高兴吧。
这样的思想在他脑海中刚刚升起,他就感觉到后背的衣服被拉动,沙哑的声音轻轻飘来,带着虚弱。
“算了。”
算了,这样的场景她已经习惯了,已经无力发出嘶吼和挣扎了,就这样吧,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太累了。
听着这两个字,于初尧突然有些泪目,这该是失望了多少次,才能在这时发出这样无力的呻吟。
这时的他已经不想管其他人,在所有人的惊讶中,他反身抱住了身后的女孩,让她整个人都都埋在他胸怀,嘴角带着温柔至极的笑容。
“怎么能算了,你可是我的宝贝,没有人能伤害你,乖~”
对云想容而言,他这样的动作明明像是耍流氓,尤其是最后一个乖字,好像在哄孩子,可是,这一刻,她只感觉到这具躯体传达给她的温暖和重视。
她不是没看到他眼底的青色,那是连夜赶路的疲惫,就这样,他披星戴月而来,挡在她面前,没有因为她这样家庭而露出鄙夷,有的只有心疼和担忧。
“好。”
云想容双手紧紧拉住他胸前的衣服,眼角有泪花,但是嘴角却带着一丝笑。
让她靠一靠吧。
感受到怀里人的软化,于初尧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了,摸摸她的头发,在她耳边低声地说着最近的事情,温柔而缠绵。
清晨的阳光铺撒在两人身上,神圣而美丽,可惜陈秀并不想看,她的眼睛里满满的嫉妒,都是女人,她的老公是个游手好闲的男人,而她,云想容,男朋友长得帅不说,那身气质令人垂涎。
单说那身没有任何标志的衣服,她可不认为是廉价货。
“哎呦喂,越说你们越秀恩爱,怎么,不把我们这么多人当空气吗?大家说是不是?”
陈秀酸酸的话一落,大妈们都开始窃窃私语,虽说她们看着刚刚那一幕也有些心动,但是回到现实,这种场景令人向往的同时更加刺眼。
“就是,就是。”
“果然是混娱乐圈的,开放的很。”
“我刚刚想起来,那个男生好像也是个艺人。”
“果然是一丘之貉,大庭广众下就直接做这么不要脸的事情。”
“有伤风化,陈妹子,你可要好好管教一下,云家长辈也就剩你们了,再不管,她可要把你们云家的脸丢光了。”
一句句话如同刀子般刺向了云想容,面对这样的情况,陈秀的笑越发灿烂,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她一定要大声笑出来。
“闭嘴。”
于初尧紧紧抱住怀里有些颤抖的女子,心疼极了,手上一直有节奏地拍打她的后背,脸上如寒冰一般,看着那些人,只有冷意和阴狠。
在他的眼光下,人们渐渐不敢说了,这时候,那些男终于开始拉扯自家的媳妇,示意别说了,偶尔看向于初尧的眼睛带着戒备和怯意,他们感觉到滔天的怒火在那双眼睛里积攒,如果一旦爆发,他们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农村人,讲究一个安稳,并不想因为别人家的事情,牵涉到自己家。
气氛正是凝固时,小白突然出现在门口,喘着气,双手叉腰,对着人们,就是一顿猛骂,“你们这些人,真是白眼狼,你们也不想想村里的路是谁出钱修的。”
人们默不作声,只是相互看看,小白呲笑一声,她不过去给云姐买了个早餐,刚回来,隔着围墙就听那些难听的话。
“你。”小白指了指人群中的一个妇女,“那年你家小孩生病,是谁半夜送你们去医院,医药费也没让你们出。”
被指到的妇人脸色一靑,嘴唇动了动,而后没再说话,只是后退,带着一丝歉意,小白见状,直接又点了另一个人。
“你家老公的工作怎么来的还有印象吗?”
“你还记得你的店铺资金中还有谁的一份吗?这些年来可有人和你要过分成?”
小白愤愤不平的一一点出,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她为云姐难过,明明云姐这么善良,这些都是邻居,因为小时候给过云姐温暖,所以云姐一直都很感激,只要能帮,就不曾拒绝,也不曾要求他们回报。
可是,他们做了些什么?
说完这些人后,小白没管他们的脸色,直直看着陈秀和云想富,这才是让云姐伤心的人,想到昨晚她们到达后,两人拒绝云姐进门的行为,她便忍不住了。
“于哥,他们两昨晚不让云姐进门,连一炷香都不许云姐上,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那些难听的话她说不出口,只是说到这句话时,眼睛里的泪水争先恐后地出来见世面,遮挡她的视线。
听着小白的控诉,于初尧的身子一颤,手握拳,眼睛里的红血丝惊现,充斥着眼眶,他无法想象昨晚回来的她是怎么度过这个夜晚。
至于陈秀和云想富倒是对于这样的控诉不痛不痒,甚至嘲讽地看着小白,虽说她说的是事实,可是,那又怎么样,这个家是他们说了算,云想容做不了什么,她男朋友又能做些什么。
总有些人是井底之蛙,看不懂局势,狗眼看人低。
就在小白以为于初尧有什么动作时,就见他淡淡掏出手机,低声说了两句,然后挂掉,面对小白的疑惑,他只是嘘了一声,指了指怀里的人。
“睡着了。”
小白睁大眼睛看着于初尧怀里的云想容,不可置信地重复道,“睡着了?”
“嗯。”
于初尧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绵长的气息喷洒在他胸口,他能感觉到她放松下来了,轻轻揉一揉她的头发,宠溺极了。
昨晚肯定没睡着吧。
陈秀才不管这些,他们马上要进行丧葬的流程,哪里有时间等他们,她拉了拉云想富的衣服,示意他叫无关人员离开时,就迎上了于初尧的眼睛,那双如同魔鬼般的眼睛,令陈秀和云想富如同被定身了一般。
就在他们晃神时,就见门口来了一群训练有素的人马,步伐整齐,脚步轻轻,瞬间就把整个院子围起来。
看着这种阵容,小白眼睛发亮,看着于初尧的眼神带着钦佩。
“你们可以离开了,这个葬礼我接手,你们只需要参加最后的仪式。”
于初尧放缓声音,生怕惊到怀里的人,但是眼中的不可质疑让在场的人感觉到了他的肃杀。
提前准备这些人本来是怕有记者找上门,没想到先用在这些地方,如果不是怕最后的仪式没人,她难过,他真想让这些嘴碎的人别出现在她眼前。
本来就是帮忙的人听着这话,看看那些黑衣人,他们立马就向门口移动,瞬间院子空了一半,陈秀试图拉住剩下的人,但是大家都讪讪地拉开她的手,偷偷看了看于初尧,然后默默地走了,一点声音也不敢出。
院子里只剩下陈秀和云想富,至于亲戚很识相,直接回屋里了,瞬间,本来是他们的主场,立马换了形势。
看着黑衣人向他们靠近,云想富立马躲在陈秀身后,陈秀嫌弃地推了推他,但是没用,她只好开口,“你们想干什么?”
于初尧不说话,谁也不敢开口,那一尊佛已经入魔,入了云想容的魔。
“随意安排,最近几天不想看到他们。”
于初尧话落,陈秀刚想问清楚是什么意思,就感觉到脖子上传来的痛意,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接软下去,闭上眼睛时,她看到的是于初尧的冷漠和小白的呲笑,到现在她都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看着陈秀和云想富被黑衣人拖麻袋一般被拉出院子,小白立马竖起大拇指,“大块人心。”
要不是云姐挡着,她早就想收拾一下陈秀,一个虚荣的女人,还有那个无所事事,怯懦的男人。
想富,也得看别人想不想让你富起来。
见无关人马都走了,于初尧立马就把目光集中到怀里的人,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是他敢保证那一定是一幕令他着迷的画面。
顺着她的背,他轻轻地把她公主抱,期间,她还嘤咛一声,但是看到是于初尧后,又安心地闭上眼睛。
看着这一幕,于初尧嘴角的笑变深,小白立马狗腿地跟上,“这边,云姐的房间在这里。”
“嗯。”
于初尧跟上小白,转头对其中一个人说道,“葬礼交给你们,卫渊回来后,让他找我。”
“好的,少爷。”
黑衣人把门打开,目送于初尧进门,然后,“友好”地把那群亲戚“请”出来,安排到别的地方,并且“请教”其中一些老人关于当地葬礼的要求,一切很顺利地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