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路乃是告别之途......”

老者有些怅然，缓缓复述了一遍安辰的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似乎对这话抱有同感。

“公子说得很是！长生路虽为告别之途，但依然有芸芸众生前赴后继，也是为了不再尝那轮回之苦，便如广云子者，为求此道，不惜害千万人而利已一人，反观那安氏子，虽已初窥门径，但仍能舍外物，而利万民，乃是有大德行的。”

老者望了望两岸灯火连绵，“不然百姓们惊闻朝廷此变，必然会风声鹤唳，自保自守。幸亏此善，百姓们知本朝君臣乃是真仁，不然得要多少时日才能恢复这兴盛华景啊！”

他说的正是自承宏帝生辰万寿节之后，安辰推翻广云子一切任上作为，并助新帝水溶推行的新制，的确在最大程度上打消了百姓的疑虑，并激活了民间的热情，百业呈一时兴旺之势。

安辰面上仍然不以为意，心中却略微紧了起来。

从拿出那仙酿时起，他便觉得这老者不似凡人，却看不清根底，此时说出许多干系来，安辰醉中心里也突突了起来。

是敌是友？

“老丈对京城事也如此了解？”

老者洒然一笑，“老朽曾与那广云子有过一面之缘，只可惜......”

他叹了一声，“只可惜他一意孤行，老朽劝他诸般，可他哪里听得进去！”

“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

安辰心中一松，看来来人是友非敌，不由得想起那日之语来。

老者点点头，对安辰此话表示赞同，又道：“广云子那些法源有些来头，京城那日惊变，虽传出金甲力士，但凡俗与修行界少消息来往，且世上豆兵类法器虽少见，但也还有许多别类，故而不打紧，但日后也要慎用才好。”

果然，安辰眼皮一跳，《六识凝神法》和黄巾灵豆株如此珍贵，别说广云子一介武道先天，便是炼神、道基修士也是难得之物，果然担着干系。

“老丈可能明言？”

看着安辰流露出希冀之色，老者摇头笑道：“明细老朽亦不知晓，今日偶然得见，便言语一句，你放在心上便是。”

说着，老者转头看了看那画舫阁楼，此刻已是戏散人去，灯火渐熄。

“今日的热闹完了，老朽也要告辞了。”

“多谢老丈指点！”

安辰带着醉意，摇摇晃晃站起来，对着老者拱手一揖，真心实意。

老者笑着点点头，看了一眼安辰起身后，落在地上的那本杂记，哑然失笑。

他捋须的手突然一拔，便从下巴的胡子和鬓角处各拔下一缕发须来，递给了安辰。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算是感佩汝之善举吧！”

安辰晕晕乎乎中难免一惊，连忙从前襟撕下一片衣角来，珍而重之将那两缕发须用衣角包好，又难免有些嫌少。

酒壮怂人胆，便仗着酒气笑道：“老丈干脆卸条胳膊给我算了.....”

老者一翻白眼，“干脆把这条老命给你算了！知足吧，老夫多少年也没有送别人东西了！”

“嘿嘿！”

安辰傻笑两下，将包这参须的布团揣好，那参酒的后劲着实大了些，脚下一个踉跄就跌坐在了船板上。

醉意朦胧，也懒得起来了。

老者诧异道：“你便在这儿睡了？”

夜里玉兔高悬，亿万繁星嵌于天穹，星汉灿烂。

安辰挣扎眼皮，看了一眼老者和星空，醉中随口抒发起自己的懒意。

“天为罗盖地为毯，日月星辰伴我眠.......”

话说到一半，细微的鼾声已经响起。

“好诗、好诗......”

老者喜诗书雅乐游玩，眼中精光一冒，又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安辰，笑着摇了摇头，身影化作一道流光，虚无缥缈，再无踪迹。

来日晴空万里，红日喷勃！

安辰陡然惊醒，只见得身上多了一层麻布片，视觉中，左右只剩船上的业者。

“船家，昨夜和我一起在这里喝酒的老丈呢？他还在么？”

“老丈？”

船家见安辰醉醒，上前来将麻布收好，转头回船舱。

“那么多客人，我哪记得？昨夜都已散去了，估计走了吧！公子睡了一夜，快快离去吧！不然可要收这一日的票钱了！”

走了？

安辰暗道喝酒误事，竟放走这样一位难得没有恶意的大佬！

作孽啊！

“唉！”

轻叹一口气，安辰摸了摸怀里的布包，还好得了两根参须，总算有了一点安慰。

《六识凝神法》和黄巾灵豆也清楚了确实是有干系牵连，总比两眼一抹黑要好，同时也不免有些可惜。

如此利器，不能轻易示于人前，只能留作后手。

既如此，这两根参须他也打算先不用在黄巾灵豆株上，留着看看再说，或许有更合适的用途。

安辰心中怅然若失，便也懒得再逗留人间，转头看了一眼五龙谷方向，离了船，快速出城。

到了人迹罕至之地，踏上逆鳞剑，绝尘而去。

按照聂北尘给出的方位，五龙谷已远离梁国，安辰越过边境的时候，难免回望了一眼，便决然前行，再不回头。

多年前游历的时候，安辰也曾来过这边境之外。

只是那时眼力低下，在边境之外的大山之中穿梭数月，了无收获之后，便回了头。

并不知晓大山之后，便是纵横数万里的沧澜山脉，其座地面积比梁国及其周边各国加在一起还要巨大。

五龙谷便属于沧澜山脉的外围，临近云梦大泽，那里是妖灵山怪的天堂。

一路上无聊，安辰便一边赶路，一半心神观察着路途，一半心神用来看聂北尘给的指引，尽快了解修行界的一些常识。

结果自己还是太过于自信，对于地形辨认与识别的判断有误，竟然迷了路。

也是他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场景的缘故。

眼前几座大山，其高度恐怕都不亚于前世的珠穆朗玛峰，皆是万丈高峰，险峻无比。

山下远远望去，密林、沼泽、湖泊众多，水草丰美，生态环境繁杂。

炼神修士御器高度不过三丈，视野有限，一时迷失也是有的。

但麻烦的是，五龙谷旁边不远，便是那云梦大泽，其自荒古起，便是人类的禁地，兽类生灵的天堂，凶险无比。

还好这里应该只是外围，其深处道途遥远不说，路上艰难险阻众多。

安辰就算是想去估计也去不了，半道上就得把这条小命交代了。

“老黿，你对这云梦泽了解多少？可知前往五龙谷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