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志在午饭之前回了家，告诉父母，他从现在开始直到高考，都将和瑛子一起复习功课。对他的这一方案，凌怀安求之不得，早有疑虑的宋桂兰，迟疑着说：

“瑛子爸受伤住院，她大哥得在医院陪护，她二哥替他爸到货运站蹬三轮，这样以来她家中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家，你们这样整日呆在一起，只怕不合适吧。”

在这个家宋桂兰一直不多言不多语，从未像今天这样言辞闪烁。凌怀安也犯起了合计，凌志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瑛子又长得那样，二人一但把持不住，闹出些什么，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问凌志：

“你把瑛子叫来咱家一起复习功课不是更好？还能方便你妈给你们做饭。”

凌志冷笑着回答：

“我倒是也想把瑛子叫到咱家一起复习应考，可是她说了，他们全家实在讨厌咱家一个人，不方便来。”

凌志不是一次说到此事了，凌怀安知道他说的这个人正是自己。暗自咬牙，吴立身啊吴立身，你全家都讨厌我，我还讨厌你们呢。一但凌志考上大学，等着瞧好了。让瑛子来自己家跟凌志一起复习功课的想法就此打住。

自此以后，凌志完全放开了手脚。一边帮助瑛子复习功课，二人一边印刷小册子批发给来兴他们出售。十天时间就整整赚了四百块钱。除掉替吴立身缴纳住院费、给蒋老师的工具租赁费、纸张费，净落了二百八十元。

在凌志家中，凌怀安一天不差，替儿子更换着高考计时牌的时间表。眼见距离高考正好剩下一个月，凌怀安向宋桂兰说：

“这些日子，凌志都是跟瑛子一起复习功课，也不知复习得咋样，有进步没有？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宋桂兰其实比丈夫更放心不下，口气中不免带出了埋怨：

“照我的想法，就不该答应凌志去他们家复习功课，现在整日连个影子都抓不到。唉！”

凌怀安在妻子面前颐指气使惯了，又将眼睛瞪了起来：

“你与其在这儿唉声叹气，为何就没想着去瑛子家看看？”

凌志第一次找瑛子复习功课之前，凌怀安曾经交待宋桂兰，任何时候都不得去她们家打搅。现在又说出这番话。对丈夫从来都是逆来顺受的宋桂兰，没敢把心里话说出来，遵照他的“最高指示”，起身前往瑛子家打探情况。

距离瑛子家虽只有不到五百米的距离，却要拐过两个巷口。宋桂兰刚拐进第一个胡同，与一个人正好顶头相遇。宋桂兰认得此人，在这一片最有名的碎嘴婆刘翠玲，是整日“东家长，西家短，三只蛤蟆四只眼”的那种人。

宋桂兰不想与刘翠玲打交道，赶紧把脑袋一低，装作没看到她。刘翠玲不愿放过与人闲谝的任何机会，嗓门极其夸张地问：

“哟！这不是凌主任家的他宋阿姨吗，看你着急上火的，是不是忙着替儿子操办喜事呀？”

宋桂兰虽然知道，像刘翠玲这种人，屁事没有也能编出三分，仍是感觉心头一震。挤出一副笑容道：

“刘姐，您真会开玩笑，咱家凌志正起三更睡半夜准备考大学，哪来的喜事替他操办。”

刘翠玲哼了一声，嘴撇得像水瓢：

“你想瞒得过我，当我是瞎子？两个小人儿整日形影不离，就是结过婚的夫妻，也没见像他们好得蜜里调油……”

宋桂兰一阵眩晕，摇晃着差点摔倒，刘翠玲后半句话说的是什么，她再没听清。稳稳心神，劝说：

“咱家凌志和瑛子是在一起复习功课，准备参加高考，凌志是男孩子还好说，瑛子一个姑娘家，你可不能……”

“既然做下了，就别怕人说。”

刘翠玲嘴巴犀利得像刀子。似乎瞬间想起了什么，立刻转变出一副笑脸：

“既然两个孩子已经做出来了，还不如一床锦被掩盖过去算了。照我的主意，瑛子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段有身段，满配得上你儿子。如果你和凌主任不好去跟吴立身说，这个大媒我当定了，事情办成后，我不图别的，凌主任的门市部，那些卖不完的布匹给我搞几匹，我儿子也正等着操办婚事呢……”

刘翠玲越扯越起劲，宋桂兰实在无法听下去了，连招呼也没打，匆忙转身向瑛子家快步走去。

为了避免父母突然找到这里，凌志没敢在瑛子一直住的偏厦子里印小说，而是把工作地点放置在她家院内的主屋。瑛子爸吴立身住院，她的两位哥哥除了挣钱，还要倒着班照顾他。家中白天只有他们两个人，正可以耍得开手脚。

院门反插，宋桂兰拍了许久的门，却一直叫不开。

随着手下拍门次数的增加，宋桂兰的心也逐渐往下沉。暗自埋怨凌志，即使真的看上了瑛子，也不该选择这种关键时候。

凌志、瑛子二人早听到了叫门声，由于一个人正在推动沾满油墨的滚子印刷，一个人正在装订成册，都没敢去开门。等他们藏好印刷工具和成品，打开院门，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五分钟。

俗话“做贼心虚”，当看到叫门的是宋桂兰，两个人的脸涨得更红了。

看着二人的表情，宋桂兰暗暗叫苦。事情真的被刘翠玲说中了，这段时间他们二人肯定不是在一起复习功课。

宋桂兰是心里能藏得住事的人。满腹的火气，当着瑛子的面，忍住没有向儿子发作。装作没事人似地问：

“叫了半天的门，你们也不开，是不是没有听见？”

瑛子忸怩着回答：

“凌志正给我讲解题目，所以我们确实都没有听到您叫门……”

凌志比她成绩差得多，能教她？在宋桂兰看来，瑛子说的话是一派谎言，更证实二人刚才不是在学习。

这时凌志神态已经完全恢复，奇怪地问宋桂兰：

“妈，到晚饭的时间还早着呢，你跑到这儿做什么？”

宋桂兰是来侦察他们二人真实情况的，被凌志一句话问得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