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雷电击中的卫十一、葛三应、于沛之三个人,经过片刻的生死煎熬,很快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微风吹来,首先醒来的是卫十一。他感到有太阳光正在刺激着他的眼睛,用力揉了揉眼睛,他忍受着浑身的疼痛,艰难地坐了起来。
他看到了旁边依然躺着的两个人,不知道死了没有。
卫十一坐在地上歇了好大一会儿,年轻的身体慢慢恢复了体力,他握紧手中的枪,站了起来。走到那两人身旁,试了试呼吸,两人都有呼吸,他这才放了心。
他站在高岗的最高处往四处张望,想了解一下那场****对四周的确切伤害,结果令他大失所望。记忆中被折断的树木似乎长得更加旺盛了,已经倒地的庄稼又直挺挺地立了起来。周围的绿色明显地增多了不少。
“这是怎么了?”他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风吹满眼绿!这是夏季的狂风呀,不是春天的和煦的暖风,怎么会有这样的结果?不会是时光倒流了吧?
“小兄弟,谢谢你!”身后一个稳重的声音传来。
卫十一转过身来,见是年纪大的那一个醒过来了,正坐在地上。“你没事儿吧?”他问道。
“没事儿,我没事儿!”葛三应被雷击之后,身上的疲乏反而消失了,体力也得到了恢复。
他们共同看向于沛之,他的脸色开始变红,裸露出来的那只受伤的脚脖子,黑色的程度也大大地降低了。
“你俩没事儿,我就放心了。”卫十一说道。
葛三应笑着点了点头。这个时候,该分别了。如果给这小子知道去他家偷窃的事情,他拿着枪把他俩押解到派出所,那就不好了。
没等葛三应开口,卫十一先说道:“既然你俩没事儿了,我也就走了。”说完话,他的目光和葛三应对视了一下,眼睛又瞄了一眼躺在地上没有醒来的于沛之,便悄然离开了。
他朝着村子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手里的枪特别的显眼。
入村的道路让他感到很陌生,他记得清清楚楚,村长关应雄早带人修成了水泥路,顺着这条大路可以直达村委会和村长家,现在怎么变成了黄土路?一个大大的问号映入他的脑海中。
顾不上多想,他顺着入村的路往里走,看到路两侧的房子也大大地变了模样,原来的红砖二层小楼,变成了一层的土胚茅屋。
卫十一愣在了原地,感觉自己闯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中。他伸长了脖子,往四周看了看,见入村三百米远的十字路口处,也就是平时人流量比较集中的地方,路边上蹲了不少人。
卫十一快步走去,那些人黑黝黝的脸庞开始映入他的眼帘。这些人卫十一都不认识,但看着又好像很面熟。
等他走近的时候,路两侧蹲着的人纷纷站了起来,恭谨地站立着,腰部微微弯曲,低着脑袋。一个长相忠厚的老者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出头,他自告奋勇地站出来,一脸堆笑地看着卫十一,身子往下弯曲了几下,讨好地说道:“大爷!有什么事儿,您尽管吩咐!”说完话,一张老脸谄媚地看着卫十一。
卫十一的脑袋懵懵的,自己一个孤儿,从小被人欺凌,怎么什么时候竟成了一个自己该叫大爷的人的“大爷”了?卫十一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道:“有吃的吗?”他现在肚子里饿得“咕咕”直叫。以前在村里吃百家饭,现在有人主动问起来,他也顾不了什么面子,直接开口讨要了。
老人“呵呵”一笑,弯着腰点着头说道:“有!有!有!七斤,快回去给大爷杀鸡做饭!”
卫十一听他说“杀鸡做饭”,本想客气一下,只是鸡肉的香腻可口顿时打消了这一想法。
他被带到一个老建筑里,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席间卫十一知道老者叫关老实,具体什么名字没听清楚,总之是人称“关老实”,做饭跑腿的一个叫“武七斤”。卫十一从来没有听过这两个名字,关老实的面貌倒是和村长关应雄有几分相像。
“大爷!您吃饱了饭,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关老实陪着笑脸问道。一旁的武七斤的脸上也挂着笑。
武七斤愣愣地问道:“大爷,现在各方力量纠缠,不知道您是哪一路的?”
卫十一实在不明白他的意思,便换了个角度说道:“一共都有几路呀?”
“有国军的,有八路军的,有政府的,有土匪的,有洋人的,听说日本人也快过来了。”武七斤板着指头说道。
“这么多门类,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卫十一没话找话地说道。
“因为您们都有枪呗!”武七斤的意思很明确,你们都是强硬势力,我们谁都惹不起。关老实瞪了武七斤一眼,武七斤忙红着脸往后退了几步,不再说话。
卫十一感到自己是不是抗日神剧看多了,不小心进入到了神剧之中。
关老实以期待的目光看着卫十一,说道:“不管大爷是哪一帮,哪一派的,我们这小小的饮马寨都给您伺候好了。”他的目光瞟了一眼靠在桌子旁的老枪。
“饮马寨!”这不正是自己村子的名字吗?以前听村里的老人讲,这个村子是去洛城的必经之地,古时的达官贵人骑马经过这里,在这里给马喝足了水、喂饱了草料,然后就可以趾高气扬地进入洛城了。
这明明是自己的村子,怎么会出现关老实、武七斤这号人呢?卫十一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归结为是在做梦。管他呢,做梦就做梦吧,能舒服一阵是一阵。
“老关,村子里最大的人家是哪一家?”卫十一觉得吃饱喝足了,想在心理上再找些安慰,毕竟自己家曾经是很威风的,现在即使破败了,梦中回去阔气一番,也未尝不可。
不等关老实回答,武七斤已经抢着说道:“当然是卫家了,那可是附近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关老实瞪了他一眼,武七斤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如果对方提着枪抢了卫家,卫家老爷能饶得了自己吗?
卫十一高兴,真的是卫家!“你们不用怕,我和饮马寨卫家是亲戚。”自豪的神情挂在了卫十一的脸上。他终于可以显摆显摆自己的家了。
关老实和武七斤都松了一口气。关老实忙说道:“原来是卫家的亲戚,大爷您怎么称呼?”
“卫十一!”卫十一器宇轩昂地说道。
武七斤笑着说道:“十一爷!”
卫十一没有反驳他。
“既然是卫家的亲戚,我们更不敢怠慢,一会儿我领您去卫家看看?”关老实试探着问道。
卫十一听到这些,眼珠子一转,高兴地说道:“嗯!我是卫老爷的晚辈,应该去拜访一下!”
关老实喜笑颜开地点点头,招呼武七斤道:“你先去卫老爷那里通报一下。”他的用意很明显,如果卫十一真是卫家的亲戚,那样最好;如果不是,卫家也可以早做准备,这个年头,拿枪的大爷谁也得罪不起呀!
卫家老爷听武七斤报告说,有一个拿枪的大爷来到村里,自称是卫家的亲戚。他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装,来到关老实家中,见到了那位拿枪的大爷。
他一拱手,说道:“饮马寨关某有礼,这位大爷自称是关某亲戚,请到家里喝茶!”
卫十一问了他的名字,发觉竟是自己曾祖父的爸爸,以前在家中祠堂的牌位上见过他的名字。
他们来到的卫家大院,当然有别于卫十一所住的卫家老宅。虽然框架结构还是一样,但房屋各处干净整洁,焕然一新,显示着朝气蓬勃的力量,卫十一觉得自己可能回到了七十年前的家中。
他想跪下来给老人家磕个头,但见老人家对自己客客气气的样子,觉得似乎有点儿不妥。但是转念一想,什么妥不妥的,这个老爷子是自己嫡亲的太爷爷,一手开创了自己家族的鼎盛时期,跪下磕个头也无可厚非。
“扑通”一声,卫十一跪下来给老人家磕了个头。
老人家微微一愣,“扑通”一声,也跪了下来,对着卫十一磕头。
卫十一慌忙扶起老人家,歉疚地说道:“您是长辈,我该给您磕个头的!”
老人家也有些慌张,说话很谦虚,客气着说道:“恕老朽眼拙,没有认出大爷是哪一路的英雄。老朽可当不起您这样的大礼!”很明显,他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卫十一并不是自己卫家的人。这年头,冒名亲戚,来借钱、借粮的事情多的是,人家拿着枪来借。既是亲戚,你不给不妥;人家有枪,你不给不行!
卫十一给他解释不清,只好笑着说道:“老人家,据我所知您有五个儿子,为别是卫国、卫民、卫富、卫强、卫家,是不是?”卫十一说的这几个人,都是他的曾祖父辈的人,也都是在卫家祠堂的牌位上见过的名字。
卫老太爷没有想到对方将自己家中的情况摸得这么透彻,看来是有备而来,所以就更加小心翼翼地招待。
两人聊了一会儿,卫十一不明白地问道:“老太爷,我一个毛头小子来到饮马寨,大家都对我客客气气,而您,明明是我的长辈,对我也这么客气,这是为什么呀?”
卫老太爷尴尬地一笑,经过半天的相处,他已经发觉,卫十一既不像国军的人,也不像土匪,似乎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便说道:“因为你是拿枪的大爷呀!洛城竖起一杆旗,拿枪的大爷最牛逼!”
“洛城竖起一杆旗,拿枪的大爷最牛逼!”卫十一重复了一遍老太爷的话,
卫老太爷猛地发觉自己说的话虽然是实话,却可能有些唐突,便要开口道歉,正好看见卫十一饶有兴趣的笑容,居然好像很熟悉,似乎真是自己家里的什么亲戚。
卫十一嘴里念叨着那句话,“洛城竖起一杆旗,拿枪的大爷最牛逼!”突然,他往自己的大腿上猛地掐了一把,疼得他的脸都扭曲了。卫老太爷见他的脸色大变,也吓得慌张起来,拿一双眼睛给站在一旁的关老实使眼色,意思是让他帮着打圆场。
拿枪的大爷可是真惹不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