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状似忧愁地叹了口气,问老五:“五哥,你说咱们接下来该去哪里?不知骥少爷之前上报给老王爷咱们九个当了逃兵的事情没有。要是家里人知道我做了逃兵,会不会羞愤地活不下去?”
老五冷着一张脸瞥了他一眼,陆瑾萱猜他是想翻个白眼再啧一声的,可能觉得这些画面有损他高冷的形象给忍住了。
他只淡淡回答道:“咱们都是军户,亲人都在老王爷藩地内,除了回去领罪还有其他出路?”
末了,他又补充道:“不管老王爷是否清楚咱们蒙冤,也不管骥少爷上报没有,咱们回去后也必然得禀报清楚事情始末,老王爷那里就算只是为了给骥少爷脸面,咱们九个也没啥好下场。”
哎哟喂,知道自己没啥好下场,你还能这样淡定!真是佩服!
其他人都有些颓然,也明白五哥说的是实情,不管骥少爷上报没有,家人为质,他们都得回去。
陆瑾萱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那,五哥,要是咱们能脱了军籍,呃,我是说,咱们怎样才能不做军户?”
这下,大家都有些愕然,有个大个子把一条手臂搭在陆瑾萱肩上,直接把他压了一个趔趄,这胳膊,这力道,他真心口水极了,他也很想要这体格啊!奈何原主长了一副瘦弱的小身板。
只听大个子瓮声瓮气地在耳边嗡嗡道:“二十四,没看出来啊,你这小子,这么小的个子,胆子倒挺大!咱们这些军户一代代的除了世代为兵,还能有什么出路!”
他杵在陆瑾萱的身边继续摇头晃脑地掉书袋:“入了军户,男丁终身为兵,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不准更改!这制度是在前朝,呃,前前朝就有了的!”
老五把大个子那粗壮的胳膊从陆瑾萱身上拨拉下去,对陆瑾萱认真地说道:“二十四,咱们要想脱籍,除非立了大功,请求老王爷赏个恩典。比如说,这次造*反大业中,打下几座城池这样的大功!”
陆瑾萱缩了缩脖子,就凭他们几个只做保卫工作的亲卫去建功勋,貌似行不通啊。这可怎么办?难道只能回去领罪?逃兵啊,是要掉脑袋的吧?
另外,他怎么觉得老五说“造*反大业”这四个字时有几分讽刺的意味,是错觉吧?
他心里发颤,问大家:“这次回去领罪,咱们几个会被砍脑袋吧?”
众人沉默,显然这种可能性很大。
老五说:“回去主动领罪的话,亲人能得以保全。”
“五哥,咱们不能把家里人偷偷带走吗?”陆瑾萱又问。
老五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当是带几只跳蚤啊!咱们亲卫出入城还得被盘查路引等文书,哪里还能带着老弱妇孺出城!还不如蒙在被窝里面躺着做梦来的实际!”
陆瑾萱嘟囔道:“五哥,你竟然把亲人比作跳蚤……”
大家心里虽然担忧着,听了这话也不禁笑出了声:“五哥,咱们回去得告诉五嫂,说你把她与小侄子当跳蚤养!哈哈……”
老五扭过头,不想搭理这些憨货!
结果,这一扭头,就看到那些百姓们离他们远远的,正畏缩地挤在一起看着这边,看来这些百姓们是把他们也当成与监工一伙儿的了。
老五往前走了两步,正要说话,却看到那些人瑟缩地往后挪了好几下,老五无奈,从怀里掏出两瓶外伤药粉,放在地上,冲他们喊话:“现在没事了,这里有两瓶伤药,量不多,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就都回家去吧!”
那些人依旧警惕着望着他们,没有动。
老五叹了口气,对陆瑾萱他们打了手势,往山上走去,众人也各自掏了一瓶伤药放在了地上,转身朝老五走的方向追去。
走到一处平整的地方,老五停了下来,让陆瑾萱和那个有着让他歆羨的健壮体格的大个子生火,陆瑾萱这才知道这个大个子是十八。
老五则带着其他人去林子里打了只狍子回来,用锋利的石头块划开袍子的颈子,把血放干净,剥皮剔骨切成小块,然后把肉块儿串在削好的竹签上,在火上烤个半熟,大家终于心满意足地饱餐了一顿。
填饱了肚子,又把剩余的肉块烤熟,待晾凉后用树叶包起来,每人揣了几串。用土将火堆扑灭,又寻了一条溪流喝了些水,简单洗漱了一番,九人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连日来受刑挨饿经受种种折磨,让这些经常训练的汉子们也有些吃不消,这一松懈下来,大家只觉得疲累不堪,便各自选了一棵大树爬上去昏昏沉沉地睡着了。陆瑾萱脑中虽然还想着如何完任务的事情,但终是敌不过身体的疲累,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感觉有些冷,大家才陆续醒了过来,下了树,又倒在了层层的落叶上继续躺尸。
今晚天上月明星稀,清凉的月光从林木间隙洒落下来,让幕天席地躺着的这些糙汉子们难得生出了点诗人情怀,听着林间此起彼伏的虫鸣声,只想着要是能带着家人远离战乱与纷争,就在这山林里过几年安生日子就好了。
但,他们终究得面对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