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护法本打算趁乱杀出,然官兵人人严阵以待共进共退好比铜墙铁壁,根本不做江湖上缠斗一套,护法几人面对此,拳脚功夫得不到施展,想要杀出一条血路全身而退等同于痴人说梦话;眼看官兵一步一步逼进,左护法那是心急如焚。
“小心暗器淬过毒,快给将军拔出暗器。”于谦见皇上受伤,费了许大劲说道。
杨四郎听闻暗器淬了毒,慌忙给朱祁镇拔出了袖箭,好在箭头并未呈现紫黑色,也就意味着暗器没淬过毒,朱祁镇没有性命之忧,众人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左护法忽闻于谦话语,一时病急乱求医,将希望寄托于谦,高声大喊:“故人请求于少保大人念在旧情份上,网开一面。”
于谦缓缓转头看向说话之人;可这一看,他双眼瞳孔骤然放大,面色俨然冷峻了起来,精神也为此振作了几分:“是你?”
士兵听妖人同于大人是旧识,全数面有异色骇然不已停止了手脚。而最诧异的莫过于朱祁镇,他对于谦可谓再了解不过,于谦向来洁身自好不曾同流合污。做人如此,为官也如此,后世而来的他更从未听说过于谦与白莲教有染,想来这其中多半有着隐情,因而任由士兵包扎伤口不出一言静观事态发展。
左护法见于谦认出自己,心中重重吁了一口气,这样对于他来说,离开此地还能扭转一线生机。他跨前一步面带笑容拱手作拜:“于大人,在下有礼了。”
于谦冷声斥道:“那日被你骗过双眼,实属老夫糊涂才让你得以逃脱;今日,好在上天有灵,意在将你绳之以法,才能让你陷于此地。”
左护法脸上笑容依旧未褪,于愧声回答:“那日,在下假冒官差实在是有隐情,才使大人产生了误会。”
“我亲眼所见之事难不成还有假?勿要再无用之功作唇舌之辨,倘若你认罪伏法,兴许朝廷还会从轻发落。”于谦说着在女儿的搀扶下慢慢站起了身。
左护法瞧着于少保声色愈说愈烈,当下心知再不解释恐就百口难辩,他再次拱手一拜,声色略显着急:“大人就算要杀,何不等我解释完再作发落?”
于谦勉强站稳身子,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虚弱地叹了口气:“也罢,谅你现在插翅难逃,就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
“多谢大人!”左护法面上一喜,忙作声解释:“我曾打听到万全指挥使谎报军情骗粮一事,于打算.....”
“等等.....你身为江湖中人,朝廷大事岂是轻易能打听到的?”一直默不作声忍着疼痛的朱祁镇突然开口直击要害。
左护法瞧年轻将军言语不善,当下不敢乱耍把戏,惟真诚答之:“不敢有瞒将军;多年前,万全指挥使乞颜将军对外广纳门客豪侠,在下趁此机会在他手底下安插了多枚暗探,所以对此事熟悉一二。”
朱祁镇听到这个消息,全身上下立马被激出冷汗。白莲教眼线居然安插到了朝廷官员眼皮底下,那....会不会其他地方官员也有监视眼线?朱祁镇不敢想,也根本想不到。乞颜谋逆之事白莲教再熟知不过;倘若他们趁此机会搭上造反贼船,那后果......
想到这点要害,他不露声色拂去手心一半是伤口疼痛滋生的汗珠,一半是惊心的汗珠,暗中想命手下除掉邪教护法,却又见此人面色沉稳言语赤城,心中踌躇着要不要动手之际,于谦又问道:“那之后你是如何打算的?接着说。”
朱祁镇目光看去,见于谦比起之前精神似乎好了许多,心下畅快了几分,也就按住那份冲动,打消了这个念头。
左护法当即便道:“自从我得知消息后,便精心部署一番计划买通信奉我教的官家弟子,混入一批人手装作车夫杂役充为内应;后又在昭武伯曹钦运粮出京的路上,顺利买通了剩下运粮的车夫杂役。一切安排妥当准备就绪,只差东风到便能......,却没想到.....。”
“劫走皇粮坐收渔翁之利,然后将罪证全数嫁祸给曹钦,以让自己逍遥法外;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却没想到棋差一招撞见了老夫。”
左护法遗憾地叹了一声:“不错,我没料到大人会如此神速赶到现场,打乱了所有计划。”
于谦轻轻捋了捋长须道:“虽然老夫打破了你的算计,但老夫心中还是有个疑问;当时我所带人马不多,可你们假扮车夫、杂役的人手并不少,为何你们没有一丝搏斗之意就快马退去?”
左护法轻瞄一眼圣姑,徐徐朗声道:“我从入教跟随祖师爷那刻起,心中立志为救助天下百姓脱离苦海免受折磨。大人一身正气视民如子,天下谁人不知?前些年大人独游中原,想要取你性命的官员不在少数,但大人仍能一路无阻平安抵达山西,就是因为江湖中人不忍忠良被残害,暗中给予保护。”
朱祁镇听到这,冷冽目光柔和了下来渐渐陷入沉思,显然对左护法的偏见改观不少。
而于谦早已是老泪纵横:“多年所做之举,能得天下百姓挂念,此生....我心足矣。”感慨良久方他稳住情绪继续问:“既然你对老夫不曾生出杀意,那为何离去之后,又扮作捕快转头回来?”
左护法摇着头自嘲地苦笑一声:“明公高风亮节享誉天下,何人不为之景仰?我之所以扮作捕快....一为亲睹明公尊容;二为带走死者毁灭罪证。”
于谦一刹惊声:“原来被袖箭所杀之人是你所为?”
左护法微微点头算是承认了此事。
“那....大将军受伤也是你所为?”
左护法对这却摆手否认:“大将军被刺并非我所伤,于大人请看这。”左护法说着从袖中取出竹制箭筒,拔下筒塞倒出了一枚暗箭向于谦展示:“于大人,我的袖箭还在筒中并未刺出。”
“不是你?那是何人所为?”
“这....我倒不知....”左护法一时愣住不知作何回答;教中擅用袖箭者数不胜数,方才情况紧急,几人一心放在与官兵的交锋上,哪里顾及悄然射出的暗箭,所以连他也不知谁在暗中使坏。
斗笠男一看左护法和于谦搭上了话,知道这样下去对自己不利,心中慌忙想出一个拉他下水的办法:“左护法,你少在这同朝廷狗官攀交情;官就是官,匪就是匪,一辈子也改变不了,别指望着他们会放过你;有这闲工夫绕口舌,还不如和官兵拼个死活杀出一条血路,我们之间的帐出去再算。”
“哈哈哈.....说得好!今天你们走的就是血路!”一阵豪声笑语猝然从门外传进大堂,所有人这才发现屋外人影闪动灯火通明。
杨四郎严声质问:“堂外何人?”
“何人?哈哈哈....取你们性命的人!”
常年行走江湖的左护法敏锐察觉到不对。“不好!他们可能要放火!”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堂中大门轰然闭合,屋外通明的火光连同火油焚烧味从门缝里飘进了屋。紧接着,堂外再次投来一语:“左护法,你背叛教宗勾结朝廷;今日,就葬在这里吧!”
堂中众人瞬间躁动了起来。
“大将军,恩公,现在怎么办?”杨四郎如同热锅上的蚂蚱焦躁不安。
朱祁镇从沉思中醒来,默契地与于谦对视了一眼;他二人知道,此事恐怕是冲着他二人而来。朱祁镇决然道:“传我令,全军回转矛头撞开大门杀出去。”
此言一出,在场士兵与白莲教众短暂的惊愕过后,全力抬起屋中长桌撞向大门,其余者开始破坏门轴。
屋外,豪声之人一副黑衣袭身,他见大门被撞得嘭嘭作响,向身旁略显魁梧黑衣人说:“这大门简陋可经不起撞击,让你手下架起弓箭候着吧。”
魁梧黑衣人背负着手有些犹豫:“不行,弓箭会暴露我家护法身份,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擅用。”
“老上仙再三交待过,庚子日就要到了,务必要除掉赛仙、左护法以及朝廷狗官,只要他们走不出山寨,即便暴露了身份又如何?”
魁梧黑衣人微微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家护法之意......不许除去于谦,日后平定天下还得于谦来稳定百姓。”
“护法之意,上仙自然是清楚的,可现在情形你也看见了,若真要保住于谦,恐会有漏网之鱼逃走,到时乱了大局如何是好?”
魁梧男凝望着燃成火笼般的堂屋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让儿郎们搭起弓箭,只要有人走出大门,直接放箭。”
嘭的一声巨响,大门轰然到底,被烘烤得满脸赤红的众人一个个汗如雨下,如潮涌般从火笼里冲出,但迎接他们的是一轮又一轮的箭矢,士兵教众连连倒下。
于谦望着袭来的箭矢,发现箭矢尖锐宽长,不禁惊呼:“这.....这不是边关破甲的箭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