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男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即便他说的已经非常直白了。
我瞪大着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看那张死人脸,可竟然感受不到一丝死亡的气息,甚至我还感觉这人对死是极其向往的,因为他是微笑的。
“为什么。。为什么死了这么多人?为什么死了这么多人政府却不管不问?为什么你。。却还活着。”
我的声音是颤抖的,头脑里大多空白。特别是在说这句话的最后半句之时,我惊恐地看向男人,仿佛男人是从地狱里爬出的饿鬼,跟有可能毕露原形,将我生吞活剥。
男人也在听到我最后的半句时扭过头看向我,他的表情是那样的奇怪,像悲伤,却又参杂了平淡。
他眼睑微垂些许,从嘴里叹出温热的雾气,欲言又止,但却能从他脸上神色变化得知,此时的他似乎在纠结什么。可能,是在纠结要不要回答我一股脑的问题。
我稳定心神,站起身,不顾浑身都是白雪,向后退了两步,觉得此时的距离足够使我安全后,我才又用一种试探的口气,问道:“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他看着我这番模样,似乎觉得有些可笑。于是他充满嘲讽的无声一笑。随即一屁股坐在雪地上,仰着头,看向阴沉天空,长出了一口浊气。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此时的他在我眼里,就如同一名精神病患者。但就在我马上要开始在心里猜测这些人是怎么死的时候,他却突然低下头,看向我,眼神空洞,像是要把我的灵魂吸进去,这让我心生惊悸。
他忽的闭上了眼睛,摇摇头,又抬起右手,用食指和拇指揉了揉位于鼻翼两侧的清明穴位,似乎他也感觉到了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他就保持这动作五分钟后,才又睁开了眼睛,虽然眼神中还是充斥着悲伤的暗淡,但好歹,有了神魂。
只不过,他不看向我,只是盯着地面,沉声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最开始的问题,却又抛出这些问题你不觉得,这买卖做的,不合理吗?”
此时的我,已然不是很惊恐了,于是,便冷静下来,思考所处的环境后,终于下定决心对他坦诚说道:“我如果说了,你一定会把我当成一个疯子的”
他微微抬起头看向我,像是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我已经被人当成了疯子”
我听懂了他这话的意思,便沉了沉气,肩膀耸了耸,像是卸下什么重担,缓缓地坐到雪地上,望向他说道:“我是个学生,此时本该坐在位于南方大学的图书馆里吹着空调,享受着轻松惬意的校园生活,却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这里”
他皱了皱眉,问道:“没了?”
“没了。”
“说说感觉。”
“没有感觉。。”
但我很快又推翻了我这句话,重新回答他,说道:“我当时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其他额外的感觉,一概没有。。”
他舒缓双眉,点点头,似乎在说,他相信了我的回答。可我却还是觉得他没有相信我的话,于是反问道:“你难道真的相信我的话?”
在我将这句话说出来后,我竟然觉得我自己是个nrn。人家又没有对我的话产生质疑,自己却非要用问话引到对方怀疑我,这不是犯贱,又是什么?
于是就听到他说道:“那我要跟你说,这些人,都是发疯而死的,你会不会怀疑我?”
我犹豫良久,最终选择了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会怀疑你。”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怀疑我。。”
男人站起身,缓缓地向我走来,却是在错过我时,说道:“进屋里说吧,又要起风雪了。。”
我转过身,看向男人,看着他的背影,竟然觉得有些许的苍凉,悲壮。此时的我,早已经不再害怕了,我又扭过头去,瞧向那死人脸,竟然觉得很伤感,可这时,风起来了,吹起地上的冰雪,男人也在远处催促了我一声,我这才收回目光,向物品临时存放处走去。
铁门吱呀的一声开了,我走进去后,赶忙关上门。排掉身上的冰雪后,才脱下沉重的登山服。我看到男人正在为火堆添加小的,干燥易燃的木块,他的身边已经预备好了第二张板凳,那是我的位置。
我抱着登山服,走进内屋,将登山服放在门边铁制的桌子上。我能听见男人的叹息声从我的后面传来,一声接着一声,充斥着哀伤。我转过身子,走到火堆旁,坐到男人为我搬来的另一张板凳上,看着被柔和火光照亮面庞的男人。
他盯着翻滚着开水的铁锅,又是一声叹息后,才缓缓的说道:“我叫做邓怀安,具体的工作,是研究南极特有的生物,我很热爱我的工作,我觉得我的工作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可他就在说到这里时,却是摇起了头,那脸上的悲伤之色,更加浓厚了许多。
他的呼吸很急促,眼神飘忽,似乎想到了什么令他紧张的事情,我劝慰他让他冷静下来,他这才开始做起深呼吸。足足五分钟后,他的呼吸,才终于平静下来。
他抿了抿嘴唇,有咽了口口水,好像在犹豫,又像是酝酿。我有些等的不耐烦了,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邓怀安紧盯着火焰,说道:“那天一早,我一如既往醒来,洗漱,准备去观察那些可爱的企鹅们,可就当我穿戴好能维持住我温度的衣物,走出门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在大喊。我很好奇,循声走了过去。是亚瑟,大声喊的人是亚瑟,他是美国人,是来我们这里提供技术帮助的。”
“他平常是个温文尔雅的人,那天却是蓬头垢面,满嘴胡话,不断地在中文、美文、俄文三种语言中切换,我不太懂俄文,只能结合他说出的中文和美文稍微得知出一点。他在不断重复一句话。。。”
“什么话?”我好奇的问道。
“鬼怪,死亡,真实的聪慧。。”
“那是什么意思?”我皱起双眉,看着男人,追问道:“还有人像他那样吗?”
男人先是摇了摇头,又是点了点头,声音略带嘶哑的说道:“那时屋子里有很多人,可每个人都不敢向前制止亚瑟,因为一旦有人靠近他,他就会呲牙咧嘴的如同一条恶犬,向着靠近他的人示威。后来就连站长都来了,可就在站长来的时候,又有一个人疯了。”
“一个。。又一个。。”亚瑟一边说,一边摇着头,似乎还对已经发生的事实,逃避,不敢相信。他的声音轻微的颤抖:“这些疯了的人,有的胡言乱语的向外冲去,有的甚至如同那些智力有问题的人一样,张着嘴,留着口水,蹦跳着。”
“站长对我着我和其他四名还正常的研究员喊叫,他让我们赶紧去将情况汇报给政府,让我们去联系其他国家的观察站,请求援助。可就在他说完这些后,他也疯了。。。”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发问道:“你好好想想,他们,在发疯之前有什么征兆吗?”
男人看向我,眉头皱了起来,像是仔细回忆了一番后,才回答道:“他们,会突然的站立住,好像是刚刚上场的提线木偶,眼神呆滞。没过多久,他们的面庞表情就会变得很奇怪,有得如亚瑟那样,像极了油画里看到神迹的人,也有的,像是脑瘫患者一样。。。”
我紧接着又问道:“那之后呢?你和其他几个没有发疯的人呢?怎么。。现在就剩你了?”
他又将头偏了过去,说道:“他们被杀了。。”
“什么!?”
“他们被杀了,被疯了的人。。”男人用双手捂住头,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说话结结巴巴:“就在站长也突然发疯的两三分钟后,那些疯了的人都停住了,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像是机器人,眼神空洞,看向我和其他四名研究员。。那眼神。。令我毛骨悚然,我害怕极了,夺门而出。。”
“跑进了这里?”
“没错。。”
我伸出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能感觉到他的身子颤抖的很厉害,于是我轻声说道:“你冷静下。。现在正是你走出恐惧的时候,你不用害怕。。”
他点点头,呼吸不再急促了,身子也渐渐不抖了。这让我不禁在心里长舒一口气,心说无聊时读的关于心理方面的书籍,还是有用的。
待到他终于平静了下来后,我才又问道:“现在你再说一下,之后发生的事情。”
邓怀安,深吸了一口气,非常缓慢的说道:“我在屋子里,听到嘈杂的尖叫声,金属的碰撞声。我的腿抖得厉害,将门开了个缝,看到疯了的人将那四个人开膛破肚,血流成河。。他们将肠子高举过头顶,嘴里呼喊着什么。。我听不懂,可就在那时。。。他们突然看向了我所在的位置。。”
“但我想应该是佛祖显灵了,暴风雪突然席卷了起来,我也赶快将门关上了。。我那时能感觉,外面有人似乎在推顶门,我便就动用浑身的力量,死死顶着门。我不记得顶了多长时间,只记得自己用尽了力气睡了过去,再醒来,打开门的时候,一切雪白如初,只剩下我一个人,和这个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