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修儒扶着桌沿,默默的起身离开了秋水居。
小丫头看着他消瘦颀长的背影,再看着大夫人仿若无物的喝着小粥,不明白到了极点。
不过她已习以为常。
吃完早餐,冷丹青青衫素发,开始了一日的礼佛。
她将心中一切,都献给了神佛,若不是顾念自己是冷家长女,又是水府大夫人,现在水清浅尚未婚嫁,她早就落发为尼,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夫人,二小姐来了!”小丫头的声音,在格外安静的秋水居,显得异常突兀。
“快请进来!”她多年不变的脸上,多了稍许的悦色。
看着远远走过来的水墨,她挥手屏退了身旁侍候的人。
“母亲!”水墨偎在她脚边,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中很不是滋味。
“墨儿回来了,快起来!”她伸手扶起水墨,仔仔细细看她的面容。
“和你娘真是越来越像了,她当年可是名动天下的第一美人,这样的面容,定要遮掩着,顾好自己。”
“是,母亲!您身体可好,这一年不能看望你,我心里很是担心。”
“唉!我这一生,就这样了,倒是你们三姐妹,洛公子出身显赫,人品高洁,你和洛公子喜结连理是好事,灼灼还未及笄也可再挑两年,就是浅浅……”她叹口气,身为人母不能为女儿终身幸福做好安排,她感觉很愧疚。
“母亲不必介怀,大姐已有心仪的男子!”
“奥?”作为母亲,她倒是疏忽了。
“是冷家大公子!”
“你是说追远?”
“是的!”
“追远虽和浅浅不是亲表兄妹,但名义上仍旧是,亲上加亲固然也好,只是不知道追远品性如何,可否婚娶。”
“所以今日的及笄礼,母亲一定要去,您多年不曾回去,借着这个机会,要好好看看冷家大公子,看看品性如何,能否配得上大姐。”
“我们这是高攀人家,你这个鬼丫头!”冷丹青心中欣慰,嘴上颠怪道。
“母亲,我心中大姐和小妹是一等一的人,这世间需得一等一的男子才有资格娶她们!”水墨骄傲的微微扬起下巴。
冷丹青看着这个虽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的女儿,眼中的自豪毫不掩饰。
旁边无人之时,她会唤她母亲,自小没有母亲照顾,幸得大夫人时时照拂,刚出生时母亲便走了,水止一个大男人看着一个幺小的孩童无所适从,冷丹青一次过来看望,看着幺小的她,心中母爱翻腾,便时常腾出时间来照顾她。
刚会的第一句话,是稚童的她朝着冷丹青的一声——娘亲!
让水止吃了好几年的醋,直骂水墨是白眼狼。
但是无奈容昭毓十分不喜,为此还难为过冷丹青,后来便只有悄悄的对她好。
“那好罢,我很多年没有参加这样的聚会了,我先去禀告了母亲。”
水墨心下有些担忧,容昭毓定然不愿意冷丹青过分亲近母家,至少现在不愿意,她虽然厌恶自己的母家,但是内心还是希望水清浅能够嫁给容瑟,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对于她掌控两家也更有帮助。
可是冷丹青是自己回娘家,容昭毓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看出她的隐忧,冷丹青眼底有些心疼,若不是自小没有母亲什么都要自己筹谋,水墨现在也不会想的这般细致,小小年纪城府深厚。
另一方面她又有些内疚,自己亲女儿的婚姻大事,竟还需要她的妹妹为她规划打算,自己作为母亲很是无奈。
“素笺,去准备准备,今日我要回冷府赴宴!”
“是!”
“檀伊如何了?她今日可去得?”
“三夫人身体不适,今日无法出席!”
冷丹青心下叹了口气,这么多年,她仍旧是这般执拗,不肯叫一声母亲。
清晨的阳光洒在她岁月磨合的脸上,哪怕是年岁稍大,也仍然看得出她曾经是怎样一个惊艳时光的美人。
美人在骨,她完美的把这一份精致的骨像遗传给了水清浅。
“让半夏守着家里吧,红寂你一路跟着灼灼!”
“小姐是想让我舌战群女,把那些个惹人厌烦的狐狸精通通都收拾干净?”
“你自己就是那个最妖的狐狸精!别让人在嘴上占了我们灼灼便宜就好,要是连你也收拾不了的人,就把她名字记下来,我让她一辈子嫁不出去!”水墨云淡风轻的在浴桶里玩着花瓣。
“这样的人,不会有!”红寂眼中藏笑。
早餐过后,水府的众人都收拾妥当,在前厅汇合。
容昭毓带了容嬷嬷和华清华容两个丫头,自从水墨把容昭远亲自了结以后,容昭毓也安静的把华静处置了,身边呆了一个容昭远的情人,虽是她故意为之,但想想还是觉得不快。而她还曾经因为容昭远对自己多年深情而愧疚,这让她十分恼火。
冷丹青的出现虽然让容昭毓很不喜,但人已经准备妥当,况且水修儒一直跟在她旁边,那一副誓死护卫媳妇的表情更是让容昭毓生气。
水家三姐妹请安以后,容昭毓微微点头,大家各自上了马车,往城中出发。
灼灼身边一直有秦蓁蓁和红寂跟着,酒酒和茶茶两个双胞胎姐妹就留在了水府,水清浅只带了晨行一人,水墨身边也就一个紫冷。
水府离城中要远,冷府在金陵城最热闹的西巷附近,所以这一路要走接近一个半时辰。
水墨三人共乘一辆马车,显得偌大的马车很是空旷。
灼灼昨日未睡够,一上车就枕着水墨的腿在补觉。
“大姐瞒着母亲冷公子的事情?我看母亲浑然不知。”
“冷公子救我的过程太过凶险,我怕母亲担忧,你没说漏嘴吧?”
“我可狡猾了,不会的。不过大姐可还记得那些劫匪长什么样?”
“都蒙着面,没瞧出端倪。也只是些打劫的人,最近金陵偶有边境难民过来,有个别拦路抢劫也在所难免,他们也不是固定就在那,你别担心了,我也没事!”
“大姐心善,只是下次出去,定然要多带几人。”
“知道了,你这个小啰嗦鬼!也就只有你,请的动母亲了。”
“大姐,旁的我无能为力,但是无论你嫁与何人,他必得此生只娶你一人,这是我与你的诺言。”
“墨儿,世事不可强求,我不愿你如此辛苦,但是未来只要你需要,姐姐永远都会在你身旁,无论对面之人是谁。”水清浅替水墨把垂下的发丝别到耳后,神情温柔如水。
“那若是未来我和你婆家有恩怨呢?”水墨狡黠的眨着眼睛,欲难为水清浅。
“依旧!”她言语柔和却坚定。
“大姐,我此生不做让你为难之事!你和灼灼是我心头的白月光,是我最亲密的人,你们得一生一世好好的,无论我发生什么事。”
“说的什么混账话,我们三个都要好好的。”
“嗯……”熟睡中的灼灼一声呓语,换了个姿势,找了个更舒服的睡法。
水墨和水清浅相视一笑,马车依旧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