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一时安静,洛子伦连呼吸声都放低了一般。
“公子喝茶吧!”
水墨突然出声,洛子伦忙回神,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略微尴尬。
他来听雨楼徘徊如此之久,竟然从未发觉,竟然还有人讨论如此机密之事。
他们虽只字未提朝十宗之事,但是任凭怎么笨,也该听出来了。
北方,内院,姓冷的……
这些字眼,若不是非常留意,是很难连接在一起的。
“二小姐?”
洛子伦看着水墨,想听听她接下来的意思。
“红妆姑娘的舞蹈,普天之下,无人能出其右,很是难得。”
水墨引开话题。
洛子伦不好再说,只好认真看着台下。
只是心中疑惑,无欲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加的火又是什么意思?北方送的大礼又是什么?
他很想马上知晓,奈何无能为力。
思虑间,场下顿时安静了。
洛子伦向下看,一眼就看到了楼下靠门的位置,容瑟洋洋得意的和身旁的人喝酒,对面二楼雅间的珠帘后,人影绰绰。
他看着水墨。
水墨轻轻摇着扇面,仿佛哪家翩翩公子。
不悲不喜,不急不躁。
这个样子,像极了谁。
正在此时,古筝的声音缓缓传来。
空荡幽静的红妆楼,一时一片寂静。
而漫天飞舞的红纱之间,传出一声笛音。
空旷,幽远!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洛子伦此刻,脑中只有这句诗词。
红纱中,缓缓飞落下片片花瓣,落入蒸腾的雾气中,消失不见。
笛声渐渐变低,直至完全安静。
红纱中,隐隐约约出现一个人,随着时有时无的古筝,慢慢飞落。
仿佛天外飞仙,又仿佛九天玄女!
场上静如处子!
当一切声音归于沉寂,红纱突然四散而去,那玉色莲台上,兀然出现一个女子。
她悬于半空,足尖点着莲台上立着的一个烛台状的小台上,小台高约三尺,巴掌大小,她纤纤细足竟然让人觉得小台颇大。
一身红纱,一支红色步摇,额间一抹莲花状朱砂,她只是微微启眸,场上的几十个男人就屏住了呼吸,更有甚者,喉间已然有吞咽之声。
她仿佛一幅画,一位九天玄女从天而降一般。
恰到此时,音乐起,她仿佛从画中出来,随着音乐缓缓起袖。
洛子伦心中虽诸事繁杂,此时眼中却再无其他。
随着钟鼓声渐大,流水般琴声仿佛洒进了玉珠中。
那红纱已经漫天而起,一寸一寸的面容,出现在众人面前。
缥缈若仙!
“这女的真是极品,难怪每一个来过江南的人回去,都说定要来看一次。”
隔壁声音再度传来,许是此时大家专注看舞,他们说话也放松了不少。
“那是自然,这可是天下一绝!我们要是成功了,我就把她送给主子,保证能升官发财。”
“你怎么不留着自己乐呵乐呵,嘿嘿!”
“老子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样的天仙,就是做梦都不敢想。”
他们说话越来越放松,内容也慢慢不堪起来。
洛子伦有些尴尬。
水墨却笑听着。
“红妆姑娘自幼喜舞,为了保持这纤纤细腰,经常三日方食一餐。她父兄嫌她喜舞是下等人的偏好,且身子柔弱不能自理,又宁死不从做已经八十的老员外的妾侍,把她卖进青楼,她抵死不从投湖自尽。我路过恰好救下她,也不知如何安置,问她想法,她只说喜舞,问我可否能到我楼中跳舞,只想卖艺。”
洛子伦静静听着,心中慢慢佩服起这位姑娘来。
“她今日想舞,就舞一曲!明日想歇,就歇一日!她哪日想走,就走,她想一直留着,我也养得起她。”
水墨看着洛子伦。
“公子,如她一般的人,听雨楼有很多,天下亦有很多。”
洛子伦心中一时敬重起眼前的女子。
“小姐大义!”
水墨欲言又止,她想说的岂止是这些。
太多人生死与她牵扯,她不敢把眼前少年带进这深渊。
楼中舞蹈已停,场上仍旧鸦雀无声,那如仙人之姿,久久留在众人心中。
稍顷,掌声雷动!
水墨心中的那句。
抱歉!
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伴随着掌声雷动,还有不断有达官贵人仍银两进小童端着的托盘之中的声音。
随着红纱漫天而下,红妆姑娘也如出场时一样,缓缓飞旋而上,消失在楼中。
打赏的人仍旧没有停。
不多时楼下已经换了其他舞蹈,但珠玉在前,大家大多没多大兴致了,都相互饮酒作乐。
小童从隔壁过来,掀开珠帘端着打赏的盘子,缓缓放在水墨面前的桌上,就躬身退了出去。
这是隔壁打赏的银子,水墨特意叫人守着,收到以后就端过来。
她拿起银子查看,上面小小的刻着一个“盛”字。
几个银锭上都是这个字,只有一个小一点像是找补的银锭上刻着水字。
水墨把银两拿给洛子伦查看,洛子伦没有猜到端倪。
水墨引他出了雅间,到了楼顶一处平台上,确定隔墙无耳后,两人坐下,水墨才复拿出那些银两。
“这是盛家银号兑的银子,之前我就看过两次,不太确定,今天才特意过来再次确认。”
水墨查看着银锭,缓缓说到。
“盛家是北夷第一富商,商号开遍天下,这银子,也说明不了什么呀。”
“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四大商号都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其他三个商号的人,会在大夏开各种店铺,唯独不会在大夏开银号,我也不会去他们所在之地开银号。”
水墨补充道。
“四大商号?”
“大夏水家,北夷盛家,楼兰龙家,澜沧楚家。”
洛子伦点头,这是天下四大富商,一国一个。
“二小姐的意思是,今日那二人中一个,是今日才至此地,没有时间去兑换银两,所以带着从盛家兑出带来的现银。”
“公子便知,这背后之人,是谁了吧?”
洛子伦深吸一口气,果然不是一个书生这般简单。
“难道他们就是操纵这朝十宗之人?”
“单单那对话,还有这银两,肯定说明不了问题。所以今日我们还要去一个地方,一个极其凶险的地方。”
“是否需要提前回禀公子一声,若有必要,还可寻求独孤大人的帮助。”
此事兹事体大,洛子伦终究还是有些担忧。
虽然他更希望和水墨同行。
“公子难道未曾发现,我们对面的珠帘之后,那红衣之人吗?”
水墨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