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第二天中午吃午饭的时候姜空找到向海,周一轮到他在食堂给孩子们打菜盛饭。
“晚会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没有?”姜空问他。
“你决定就好。”
姜空咬着拇指想了一下,说:“我其实有个事情想你帮忙。”
“你说。”
“我觉得六一儿童节嘛,当然要童真一点,所以我想弄一个关于动物的主题,让孩子们都自己做一个最喜欢的小动物面具或者头套,然后我想设计一个游戏环节,到时候用在里面,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向海放下汤勺,转头看她一眼,“所以你要去买什么东西?”
姜空就知道他最懂自己心里那点小心思,立马说:“哦,我想这里有没有超市或者是……文具店什么的,就各种东西都有卖的那种地方,买一点材料和彩纸什么的。”
中午十二点多向海就骑着上次接她的那辆摩托车载她去下面镇上的集市采买。
“钱带够了没有?”向海又补充一句,“我可没有。”
“放心。钱是来之前主席拨给我们的,美术协会那边和一些企业对接,有一些捐赠什么的。”
这里的集市场地还挺大的,在一个山坡脚下,大多数卖的都是些生活用品,蔬菜水果肉质品,也有一些小玩意儿。
来买东西的人也很多,姜空感觉挤在他们中间跟春运似的,有得一拼。
姜空本来是跟在向海后面跟得紧紧的,结果她看到路边有人在做棉花糖,多看了两眼,再一抬头向海就不见了踪影。
她踮着脚,抬手遮住刺眼的太阳,四下看了看,一眼就看见在人群里也在四处张望找她的向海。
两个人的眼神对上了,向海指了指她的身边,让她站在原地,不要动,他挤过人海,走到她面前。
姜空看着他穿过那么多人走向她的时候,眼睛里一下子浮上来一层泪。
“去那边看看。”向海说。
姜空回头又看了一眼像云朵一样白的棉花糖。
“糖精太多,不健康。”向海很扫兴的在她旁边说。
姜空哼了一声:“我就看看,又没说要吃。”
向海叹气,从兜里掏出两张零钱递给做棉花糖的老板,然后问姜空:“要粉色还是白色?”
姜空都已经转过身去了,这会儿又笑逐颜开地蹦跶着回来,说:“你选给我。”
向海对老板说:“粉色。”
“干嘛要粉色?”
“你们小姑娘不都喜欢粉色?”
姜空露出了迟疑的表情:“我……28了。”
向海哦了一声:“忘了。”
姜空接过老板递来的粉色棉花糖,举高放到蓝天底下做对比,正好头顶浮着一朵白云,她举着看了一会儿:“棉花糖其实一点也不像棉花,应该叫云朵糖。”
“随你怎么叫。走了,去那边看一看。”
姜空把棉花糖放下来,跟在向海身后,棉花糖这里有好多小孩子在排队等,旁边也站了好多家长,两人挤出去的时候差点又散了,姜空便把手伸出去拉他的手,刚伸过去就碰到了向海同时往后摆过来的手心,然后他便轻轻牵住了。
自然而然。
姜空咬一口棉花糖,果然是甜到舌头打颤了。
02
姜空要买一些给孩子们做面具和头套的彩纸,向海带着她跑了几家文具店,最后也没找到姜空想要的,只好退而求其次选了一种稍硬的白纸买下了。
走出那家书店时姜空有点泄气的说:“怎么什么都没有?”
“这里就是一个想要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姜空见向海的表情有过一瞬的颓丧,问他:“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轻描淡写的带过去。
回去的路上,他们经过一片荒草地,姜空进去拍了几张照片,出来的时候粘了一身奇怪的小东西,只有指头那样大学,黄绿色,外壳有层软软的小刺。
“这是什么?”姜空头皮发麻,“什么虫子,全爬我身上了。”
“不是虫子。”向海走过来,帮她拿掉一个,“这是苍耳,会沾到衣服上,这里到处都有。”
向海帮她把苍耳都拿下来,还有几个粘在她发尾处,要拿下来还是个技术活。向海也经常被苍耳粘住,不过粘到头发上还是第一次,稍微用点劲儿,姜空就喊疼。
他只好让姜空蹲在路边,然后帮她一点一点的把苍耳取下来。
姜空清点着买来的东西,没注意向海。
向海看见她裤脚上有一排毛毛刺,小小的像针一样,不过是软的,也容易沾到人的衣服上。
他蹲在她身侧,用手指一根根帮她把刺拿下来,细致又安心。
“倒是没有什么要买的了……收工吧,回去了。”姜空侧头看向海,见到他垂着眼,睫毛轻轻颤动着,眼下一条明显的卧蚕,还有眼尾细细的皱纹。
姜空从自己身上摘下一个苍耳,趁向海不备,迅速丢到他头顶上去,那苍耳悄无声息的粘住了他的头发。
一直到回去向海也没发现自己头发上粘着苍耳,就那么斜斜的挂在头发上,像戴了个绿色的发卡。
姜空觉得看着还挺可爱的,让向海不再老是那么一副性冷淡的样子。
她觉得要是六一晚会他们一起表演节目,头上都戴个苍耳,那肯定可爱爆炸了,尤其是向海。
姜空一直怂恿向海和她一起出节目,她有多执着,多苦口婆心的劝说,向海就有多坚决,多宁死不屈的拒绝。
最后姜空拿他没办法,就把给六一晚会布置的事情交给他了。
“你画画画得那么好,到时候画一个海报还是装饰画什么的,贴在教室里,还有黑板上也画点东西,主要是氛围到位就好。”
向海说:“我不想画。”
姜空讶异:“这不是你的专业和喜欢的吗?”
“那是以前,现在不喜欢了。”向海转身走开了。
姜空看着他的背影,一阵茫然。
姜空去问关山的时候,关山也很惊讶,不过他的惊讶是另一种惊讶。
“什么?骆老师会画画?我怎么不知道啊?我来这儿小半年了,从没见他画过东西。”
“怎么会呢……”姜空觉得奇怪,向海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不喜欢画画了,这可是他的荣耀和骄傲啊。
他以前可是很厉害很有名的插画师。
向海不画姜空只好自己上阵,一边忙排节目一边设计海报,关键是向海也不愿意表演节目,姜空也当然没什么心思再多搞一个,就把设计的中间环节——游戏的时间拉长一点,多设计几个游戏。
孟辞在全校几百个学生里招了七八个女孩子一起和她排练民族舞,武陵和关山练歌,还有其他几个男老师女老师合作小品和相声,每天放学之后隔老远就能听到九龙中学里飘荡着各种儿童歌曲。
姜空反倒成了闲人,向海不愿和她一起表演,她又不好再插到哪个节目里去,只能无聊的坐在教室里画海报,设计晚会布置。
晚上大家一起吃夜宵的时候有个男老师邀请姜空和她一起排一支双人舞。
“是什么类型的舞?不会和孟辞的舞撞吧?”
“不是,拉丁舞。很简单,我可以教你的,姜老师。”
姜空沉吟了一下,然后说:“也不是不行,毕竟现在节目挺少。”
男老师便说:“那明天我们就开始练喽,不然时间赶不上了。”
“好……”
“不行。”
众人将目光齐刷刷扫向向海,他哽了一下,男老师问他:“为什么不行?”
“因为……”向海扫向姜空,“还没有主持人。”
“对啊!”姜空一拍大腿,“我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男老师赶紧改口:“那我……”
“嗯,我跟你一起主持。”向海语速飞快的说。
孟辞推了一下姜空,姜空赶紧说了声好。
吃完宵夜,姜空留下来和向海一起收拾桌子,她问他:“你刚刚是不是吃醋了呀?啊?”
“没有。”
“别不好意思承认了。我懂的。”姜空拍拍胸口。
“真的,没有。”向海啪的一下把灯熄了,走出门外。
姜空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屋子里愣了半天才追出去,看见向海走在月光下,影子拉得长长的。
“姜空,你来一下。”他朝姜空招招手,“我有东西拿给你。”
姜空跟着他去到宿舍,进了屋子里,向海拉开椅子,蹲下去找东西。
姜空坐在他床上,床尾的铁丝上挂着他的短袖衫。
“这个。”向海递给她一个卷起来的纸筒。
姜空摸了摸纸筒,好厚一卷,要展开估计得有两三米那么长。
“这么厚,你画了什么?”姜空边说边打开了,顿时惊诧。
一副两米多的水粉画,有郁郁葱葱的森林和墨蓝色的夜空,还有一轮圆月,更多的是画面中间形态各异,大大小小的动物,画里它们围着一团火在庆祝,有端着酒杯的,有跳舞的,有玩游戏的,惟妙惟肖。
最上面留白一部分,向海说:“这里留给校长写晚会主题,他书法很好。”
姜空又感动又惊喜,小心翼翼把海报卷起来,问他:“你画了多久?”
“一周。”
“你不是说你不画吗?”
“闲着无事。”
姜空上去抱了他一下,说:“谢谢老师。”
“骆老师……”
外面有人喊,向海应了一声出去了。
姜空把画卷起来收好,见他刚才找画的柜门没关,蹲下去帮他关上,眼睛一瞟,看见里面放着的一沓厚厚的画稿。
她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向海正和来找他的人说话,没注意里面。
姜空伸手偷偷抽了最上面一张看,竟然是十年前她画的那副向海在抠鼻子的画。她记得当时她拿走画稿之后觉得留着也无用,顺手便丢了,如今再看,纸都已经泛黄了。
她又抽出了几张来看,全是她画过之后不满意丢弃在画室垃圾篓里的画,还能看清楚纸有些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