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很快就能整理好情绪的,哭够,发泄完之后就没事了,可是墨非宿偏偏要揭她伤口,哽咽着嗓音轻声的说道:“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觉得丢脸,丢脸的掉进水池里;只是觉得委屈,他们嘲笑我是落水狗;只是觉得无助,没有人愿意帮我赶走大黑狗;我只是看不起自己,懦弱到连条大黑狗都怕;我只是觉得讨厌,讨厌大黑狗!讨厌所有人!更讨厌我自己!我想回家,我一点儿都不喜欢这里。”
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竹之敬继续说道:“我想回家,我想我的家人,他们会笑话我胆小,甚至骂我走路不带眼睛,但是更会担心我有没有受伤。”
有些话不能说出口,因为一旦脱口而出,心情不会变好,反而会更委屈,更难受。就像现在,没有人倾听,放任她不管不顾,她会慢慢琢磨,慢慢消化很快就能想通。但凡有一个人倾听,豆大的委屈都能化成天大的冤屈,反而让她更加难受。
竹之敬说的这些墨非宿都不懂,作为魔界至尊,从来没有人敢让他受委屈,也没人敢嘲笑他,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所以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沉思良久,说道:“觉得丢脸,委屈?本尊给你机会报复,只要你想,本尊帮你杀了他们如何?”
“杀了他们?”
竹之敬被墨非宿的想法给吓得忘记了难受,她只是想让他们也尝尝被嘲笑的滋味,可能想过要杀人。
见她陷入沉思,以为她是同意了,墨非宿将人从地上拉起来就要往外面走。
“不,我不去,杀人不对。”反应过来的竹之敬挣脱开墨非宿的束缚,又不放心的拉住墨非宿的衣袖:“你也不能去杀人。”
“不讨厌他们了?不想报仇了?”明明刚才看向那些人眼中的愤怒和恨意那么深,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墨非宿看不透眼前之人在想什么。
竹之敬摇头:“不讨厌了,也不报仇了,公子你也别去。”
她是讨厌那些将她当做一个笑话看的看客,可是如果自己是那看客中的一员,只怕会比他们笑得更开心。他们讨厌,可还不止于杀了泄愤的地步。她不是没见过墨非宿杀人,也相信他不是在开玩笑哄她开心,他会真的出去杀了那些人。
墨非宿确实是真的想带着竹之敬出去杀了那些人,这样胆小鬼的血性和魔性是不是就能被激发了?他相信,一旦她杀了人,蠢货会爱上那种嗜血的感觉。
低头着蠢货死死的抓着她的手不让他出去杀人,墨非宿到底还是没强行拉着她出去:“你家在哪?本尊送你回去。”
少了一个没用的丫环对他墨非宿来说无足轻重,放她走也并无不可。
竹之敬也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因为她连这里的世界都没弄明白,擦掉眼泪摇头:“回不去了,不知道。”
她不是没想过死后灵魂会自动回到原本的世界,可是她怕疼,更怕死,还不如顺气自然,真到死那天再说,能回去是幸,回不去是命。
蠢货,连自己的家在哪都不知道!
胆小鬼身上的青衣看着很是碍眼,墨非宿伸手将衣服扯下扔在地上:“先去换衣服,生病了本尊不会好心给你请大夫。”
竹之敬抬头将余下的眼泪强迫性的收回,发泄过后心情稍微好些:“嗯”
墨非宿出去的时候还是认为非常有必要花点时间磨练磨练蠢货的胆量,将她的血性给激发出来,毕竟这也是他会带她回来的初衷。
杀人不敢,一个人睡觉不敢,怕黑,怕妖还怕狗,这样的胆小懦弱的人类还真是罕见。或许曾经有那么一两个,不过都被他解决了。
“阎俞,你去查查竹之敬的身世,找到她的家人。”
“尊主,要活的还是死的?”
“活的”
“是”阎俞倒是不好奇尊主为什么会帮他最讨厌的凡人,毕竟尊主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帮人杀人全看心情。不过顾思那小子要知道后肯定会惊得双下巴都露下来。
阎俞走后不久,宁芳就走了过来:“爷,楼下有人嚷嚷着愿意出高价让竹之敬今晚作陪”
春熙阁也有丫环被客人看上的,只要价钱到位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竹之敬是墨非宿的人,宁芳再不喜欢竹之敬也不敢擅做主张将人带走,只好先来征求墨非宿的主张。
墨非宿冰冷的眼眸里迸发着无尽的寒光,他的人也敢觊觎,冷声反问:“你觉得本尊缺钱吗?”
在他眼里,最不值一提的就是卑贱的凡人之命和毫无用处的钱财!只要蠢货一日是他的丫环,他这个做主人的就有义务对她负责。区区凡人,也敢肖想他的东西,不知天高地后!
“是,我这就去处理。”墨非宿的话宁芳懂,隐含的意思就是让那些觊觎竹之敬的男人滚蛋。
“等等,本尊想知道大将为什么会出现在楼里。”墨非宿叫住要出去的宁芳寒声问道
“回爷,是大将趁着看狗人不注意挣脱链子跑出来的。”
“将看狗人扔到连雾山喂狼。”
“那大将该如何处理?”
“留着,本尊明天还有用。”
当天夜晚,竹之敬整理好情绪后一如既往的抱着被褥来墨非宿的房间打地铺,墨非宿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半夜,竹之敬被憋醒,一般房间里都有夜壶,不过墨非宿的房间里没有,就算是有她也不会用,要换作平时她是能忍就忍到天亮后再去,今天是实在忍不住了。
在黑夜中挣扎纠结良久,她还是厚着脸皮朝床的方向轻声喊道:“公子?”
没有回应。
她的嗓音稍微提高,再次喊道:“公子?”
墨非宿真不想答应,但他有理由相信他不答应,蠢货能喊一晚上,直到把他醒为止:“鬼嚎什么!”
得到回应,竹之敬从被窝里爬起来,摸索着走到床边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想去茅房”
墨非宿额头印出一道长长的黑线:“本尊有把你手脚绑住?”
竹之敬摇头,迅速坦白:“我一个人不敢。”
在墨非宿面前,她已经没有面子和尊严可言了,与其扭扭捏捏,还不如大方坦白。
墨非宿额头的黑线加深,咬牙切齿的吼道:“憋着”
说完翻了个身背对着竹之敬打算继续睡。
竹之敬嗓音里带着哭腔:“我憋不住。”
墨非宿有想把人扔出去的冲动,他是魔尊不是仆人,陪人去茅房这种事他永远都不会做:“那就憋死!”
竹之敬上前一步拽着他的衣袖,恳求的嗓音里夹杂着急切:“公子,我真憋不了。你和我去好不好?以后我一定乖乖听你的话,公子,求你了。”
墨非宿沉默两三秒后转过身冷声问道:“杀人也去?”
竹之敬现在一心只想去茅房,让她做什么都没问题,毫不犹豫的点头:“去,杀人也去,公子,你快点起来,我快憋不住了。”
指尖一弹,房间里的烛火驱散整片黑暗,淡漠的走下床,一脸嫌弃的走在前方:“没用的废物!”
竹之敬没有闲情逸致去理会他的嫌弃,像他投去万分的感激,在他后面屁颠屁颠的跟着。
到了茅房,竹之敬也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对站在外面的墨非宿反复再三的强调:“公子,你就在这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啊,我一个人害怕。”
这一刻墨非宿愈发认为非常有必要帮她练练她的破胆子,上个茅房都不敢的废物。
没一会儿,竹之敬就从茅房里跑出来,朝墨非宿喊了声:“公子,我好了”后,抢在墨非宿前面跑上楼蹿进房间,活像后面有鬼在撵她一般。
待墨非宿进去之后,她已经在自己的被窝里躺好,墨非宿真恨不得捏死这个忘恩负义的蠢货!到底谁是谁的仆人?敢这么对他,蠢货绝对是第一人,要是其他人敢这么对他,都不知道死了多少遍!他是不是对她太好,让她有点忘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