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叫“浅若”的女子,一转身,扯下衣裳,露出了后背。众人一看,不禁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只见那背上,到处是残缺的洞孔,渗出黄色浓稠的液体,那破损的后背触目惊心,使人不忍直视。
浅若复又拉起衣裳,转过身来,眼神空洞地看着大家,喃喃自语道:“再后来,七七四十九天的最后一个时辰,他们用长针刺中我全身的笑穴,让我在痛苦不堪中保留了这个满面笑容的表情。
我们就被葬到了一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躺在石棺里慢慢干瘪僵化,而我却要站在这里,忍受着这无边的疼痛,每一天都要笑容满面地对着这个男人干瘪的尸体。
我恨啊!
什么恩宠盛极一时,什么情意绵绵亘古不变…都是假的!我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一个需要时刻保持华丽美艳的玩物而已。谁管你死去活来的痛苦与不堪?”
这女子冷笑起来,声音凄厉而又尖锐,她的脸都因愤怒而扭曲变形。她尖声叫道:“你们说,这畜生都不如的东西该不该承受和我一样的痛苦?”
说到这,浅若“咯咯咯”的笑起来,她捂嘴娇笑道:“说来也怪,我在这无边的痛苦与黑暗中,不知过了多少年,竟然发现我这滔滔不绝的恨意和怨气竟让我变得强大起来。真是苍天有眼!”
浅若走到石棺边,一看到石棺里躺着的男子,突然又变得面目狰狞起来。她一阵冷笑,指着石棺里黄色的液体,转头对众人说道:“这石棺里的水,是我从忘川河里取来的,据说能腐蚀灵魂。这个畜生已经死了,我不能让他再死一次。但是我要让他的灵魂被永远禁锢在这小小的石棺里,在忘川水中饱受烂肉蚀骨之痛,生生息息,永远得不到超度,永远在痛苦中浮沉,永远不能转世投胎…”
浅若眼神空洞地看着石棺里躺着的男子,男子痛苦地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浅若却像没看见一样,整个人又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
就这样过了很久,浅若就那样定定地站着,一动也不动,整个墓室一片寂静。
众人在浅若之前的歇斯底里、喜怒无常中听完了她和墓室主人的恩恩怨怨,大家心情复杂而沉重。
世上最恐怖的事情,大概就是因爱生恨了吧。曾经的爱有多深,现在的恨就有多深。但又无法恨得彻底,所以才让人自相矛盾,喜怒无常,歇斯底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家突然发现自己能动弹了,于是,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就准备悄悄地退出去。
正当大家蹑手蹑脚地往后退时,突然,浅若一转身,看向众人。
这时,浅若突然变得面目狰狞起来,她冷笑着,一下子就飘到退得最快的人面前。这人是华山派弟子中的一个,只见他惊恐万状地盯着浅若,手里举着佩剑,声音颤抖地说:“你…你…别…别过来!”
浅若凑到他跟前,冷哼了数声,尖声说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正说着,只见她的眼睛、鼻子、耳朵、嘴里都流出黄色的液体,皮肤也逐渐变得千疮百孔,残缺的洞孔里渗出黄色浓稠的液体…
众人一看,吓得连连后退。
浅若依偎在那个华山派弟子的胸前,他突然像发了疯一样,舞动着佩剑,嘴里惊声尖叫道:“别过来!别过来!”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大家来不及拉住那个华山派弟子,一刹那间,那个华山派弟子浑身鲜血淋漓地倒在了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瞬间就死了,身上全是他自己的佩剑刺出的血窟窿。
众人都举起手里的兵器,胆颤心惊地对着浅若,以防不测。
正在这时,浅若又唱起了歌,如泣如诉,绵绵不绝。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众人就像完全沉醉在歌声里,仿佛失去了意识一样,竟纷纷朝着石棺走去。
浅若见众人都走到了石棺边,就立刻歌声突变,又发出凄厉尖锐的声音,切齿地唱道:
“我和他有甚恩情相顾恋,
待不沙又怕背了这恩人面。
只落的嗔嗔忿忿,伤心切齿,怒气冲天。”
众人表情痛苦,这尖锐凄厉的声音仿佛要钻进众人的脑髓一样。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是华山派的另一个弟子,只见他“扑通”一声,一下子跳进了石棺。后面的人也一个接一个地正要跳进去。
正在这时,跳进石棺中的华山派弟子发出一阵惨叫,只见他淹没在血黄色液体中,一会儿沉下去,一会儿浮起来,才一眨眼的功夫就被这忘川水腐蚀掉了,竟连骨架都不剩,只剩下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在石棺里浮沉。
这声惨叫惊醒了众人,众人心口一震,清醒了过来。
这时,花墨漓和独孤楽连忙把已经悬在石棺壁上准备往里跳的蓝飒儿等人拽了回来。众人心惊不已,要不是那声惨叫,估计他们一行人都跳进了这石棺之中,被腐蚀化骨,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花墨漓盯着浅若,轻声说道:“你本是那可怜之人,如今这可恨之人已经被你困在这石棺里困了上千年,他也每日经历着你所承受的痛苦,那是他活该,罪有应得。可是,你为什么要牵连无辜的人呢?”
浅若冷笑着说道:“来到这墓室的人,有无辜的吗?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我在这古墓里沉寂了上千年,你觉得我会放过那些贪恋金银珠宝进到古墓里的人吗?”
浅若说着,一脸狰狞地飘到花墨漓面前,七窍流着黄色浓稠液体,脸上千疮百孔,也往外渗着黄色液体,恐怖至极。
浅若说着就往花墨漓怀里一靠,花墨漓竟伸出手拥抱住这恶鬼一样恐怖的女子。女子身躯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花墨漓。花墨漓盯着浅若那残破不堪的脸,轻声地说道:
“你可知这世上,对于不幸遇到负心汉的女子而言,还有一种更好的路可走:
‘君既负恩情,
我何邀相缠。
已至今日休
便别天地间。’
你恨了他上千年,也苦了自己上千年。如今,他也承受了他应得的折磨。
不如,就此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