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饭的时候,管家曾叔过来汇报,主要内容是说说过春节都采买些什么。
不光自家过节要吃要用,还有过节走礼,给哪些官员、圈子里的朋友,都送点什么。
一份礼单,写有四五张A4纸,足可见,这是贺家过年要办的一件大事。
至少工作量够大。
趁着祥嫂上菜的功夫,贺老爷子接过纸,从桌上拿起老花镜,拉了拉阅读距离,看了看。
最后皱眉。
“年年都要做这种锁事,最烦人。”
“早年混江湖,过年请兄弟们吃饭喝酒,就算礼数周全了,现在净搞这种虚头巴脑的事,我送他一筐橘子,他回我一箱苹果,有意思吗?”
老小孩的脾气上来了,众人跟着会心一笑。
“宁宁。”老爷子叫她。
突然被点名,闵先宁的笑容收了收。
她越过贺劲,转过身面向贺老爷子。
“爷爷?”
“今年走礼的事,你来替我办吧。”
“我?!”
闵先宁惊疑。
她转头去看另外两位贺家大佬,他们父子没什么特别表情,都是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
贺老爷子:“这种事,本来就应该由家里女人做,贺家这么多年都没个女主人,就落在我身上,一搞搞这么多年,烦都烦死了。”
“现在有你了,正好,我也能歇歇。”
餐桌上,一碟香菇酱肉包,蒸汽腾腾,上面有一沓子A4纸,已经递了过来。
贺家大家长的任命,显然不容违背。
闵先宁咽了咽口水,双手接过,快速在第一页上扫了一眼。
排名按身份,由高到低。
第一页第一行第一个,就是京城里坐头几把交椅的那位。
“我可以做得好吗?”她觉得感觉肩上担子重啊!
“有姚林和曾叔帮你,别担心,出了纰漏,他们也会给贺家几分面子。”
贺宗昊说得倒是轻飘飘,桌上的闵先宁干巴巴地笑笑,低头去拿筷子。
早饭即将开动,也意味着闲聊将要告一段落。
贺老爷子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昨晚是不是放烟花了?半夜听见后院有动静。”
闵先宁小心脏猛的跳了跳,捏着筷子,停在半空。
贺宗昊也问:“是啊,不是除夕夜才放吗,怎么提前了?”
曾叔站在那不敢说话,拿眼尾余光去撇那位大少爷。
贺劲眉眼宁静,抿了口咖啡,慢条斯理放下杯子。
“放着玩的。”
……
闵先宁抱着一叠文件回到房间。
里面不仅有刚刚餐桌上那份礼单,她还跟着曾叔,要了过去三年和亲朋好友走礼的名单。
一一摊开放在书桌上,白花花的,瞬间就占满整个桌面。
闵先宁点开电脑,准备借助数字表格来整理。
开机屏幕上,图形变换,正在加载中……
闵先宁盯着黑色屏幕,五颜六色的字节,跳动的像午夜烟花,叫人有一瞬间的忪怔——
原来,昨天那么好看的烟花,是他放着玩的啊。
那依此类推,贺劲说要跟她谈恋爱,是不是也是说着玩的?
烟花太美,男人太帅,昨晚所有好东西都凑在眼前,容易叫人动摇。
哪知道他就是逗着她玩?!
白白害她失眠一晚。
过分!
闵先宁有点生气。
手指在键盘上,用力噼啪了两下,“渣男!谁要跟你谈恋爱!”
……
自从早上接到了新任务,整整一天,闵先宁都闷在房间里看礼单。
贺老爷子说口的琐碎事,果然不是说说而已。
给谁的礼多,给谁的礼少,全都是一门学问。
而且这中间涉及的利益,哪是一筐橘子苹果的价值呢,分分钟送出一家上市公司!
闵先宁哪敢不认真。
另外她还要了过去三年贺家的礼单,用来做对比,收了人家多少,往年又是怎么送出去的,把与贺家往来密切的人,彻底摸了一个遍。
傍晚时分,曾叔过来取新出炉的礼单,结结实实惊讶了一回。
“才一天……就都拟定了?”
闵先宁揉揉僵硬的脖子:“是有点慢,主要是了解这些企业错综复杂的关系,花了点时间。”
“不不不,我是说您做得太快了!”
这活曾叔一干好多年,可每次拟初稿就得用一个月的时间,而新来的这位少奶奶竟然只用一天?!
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用了一天!?
随意翻看两页,一行行的收礼人名单旁,还被标注了关联人,相互认识的、身份差不多的,一碗水被完美端平。
至此,曾叔对闵先宁佩服不已。
“闵小姐,贺家有你,以后可要轻松不少了。”
闵先宁随意笑笑,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撑头,在电脑屏幕上,逐个关闭excel文档。
曾叔拿着文件,却没有走的意思。
他五十几岁,笑起来自带慈祥宽厚,酝酿了一下措辞,说。
“其实,昨晚的烟花,是少爷昨天亲自去买的,本来安排在除夕的,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提前了,他又亲自盯着大伙,把道具摆放在位置上。”
闵先宁看他。
曾叔:“烟花……少爷说是放着玩的,其实就是嘴硬。”
……
曾叔拿着文件离开了。
闵先宁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支手托这下巴,另一手滑动鼠标,漫无目的。
昨晚贺劲的话,又一次不受控的冒出来。
我们试试……
试试……
“啊……”闵先宁胡乱揉了揉头发,埋头在肘弯里,她感觉自己都魔障了,满脑子的声音,在拉扯她。
一个说:“试试就试试,不试怎么知道飞蛾扑火的快乐,只要年轻,失败了,大不了换个人重来。”
另一个声音,异常严厉:“你妈妈的老路,你还要再走一遍?!她给你安排了指腹为婚,就是要你斩断情丝,永远不受伤害。”
“她的良苦用心,你要辜负吗?”
“你还要试吗?!”
……
“宁宁,你要不要试试?”
闵先宁猛的回神,险些把茶水撒在新裙子上。
“试……试什么?”她问。
今天是年三十,客厅里的巨幕电视上,正传出锣鼓喧天的歌舞声,春晚刚刚开场,热闹非凡。
而沙发上的贺家三位,不看电视,却齐齐看向反应过度的闵先宁。
贺老爷子有些担忧的说:“我是问你要不要玩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