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霞的前夫刘世杰是平原县数一数二的人物,所经营的万润地产公司更是明星企业、纳税大户。房地产开发难免就要拆迁,这年头搞拆迁,或多或少的会跟一些黑道人物打交道。平原县一共才70多万人口,算得上“黑道”两个字的,扒拉来扒拉去就那么几个人,作为老板娘,魏霞当然认识。
“闹了半天,你是怕这帮人找你麻烦呀,我还当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对了!你是不是在省城得罪啥人了啊,这也不算啥事呀,我一个电话就给你摆平了,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再牛,平原也是咱的地盘嘛。”
谢东吓了一跳,生怕这位大姐一时兴起,真找来几位社会上的大哥,那可就更乱套了,于是赶忙说道:“不用不用,这事不那么简单,等以后我再跟你解释,你千万别轻举妄动,等我几分钟,就按咱俩事先说好的那样做就行。”
“瞧你那小样,弄得神神秘秘的。”魏霞笑着说道:“知道的是我给你帮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的特工呢。”
谢东此刻哪有闲心跟她调笑,匆忙挂断了电话,低着头猛蹬倒骑驴,直奔自家小区而去。
决心和胆量,有时候并不成正比的。
随着距离小区门口越来越近,他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路过门口那台面包车的时候,甚至感觉两条腿都微微打颤,幸好是骑在倒骑驴上,否则的话,没准都能一屁股瘫软在地上。
妈的,瞧这点尿性!他在心里暗骂着自己,憋住一口气,闷着头一阵猛蹬。
满满一车废品和高音喇叭里传出的吆喝声,实在是太专业了,小区门口那几个人没有丝毫怀疑,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进了小区,他赶紧把喇叭关掉了,这玩意宣传力太强了,真要是喊出一个老头儿老太太要卖破烂可就麻烦了!
眨眼就到了自家楼下,偷眼望去,那辆面包车还静静地停在原地,可能是由于天气炎热的缘故,车里的几个人都站在外面抽烟,其中一个还光着膀子,后背上的纹的一条黑龙随着肌肉活动轻轻蠕动着,张牙舞爪、甚是吓人。
他没敢多看,连忙把目光移向小仓库那边。
魏霞已经下了车,正笑吟吟地朝他招手道:“收破烂的,过来一下!”声音不大,倒也清脆悦耳,惹得几个汉子抬头朝她望去。
谢东连忙应了一身,吃力地把倒骑驴朝那边蹬去,一边蹬一边埋怨小区里的路太不平整,坑坑洼洼的简直累死个人。
短短的一段距离,感觉蹬了一个世纪。
刚一跳下倒骑驴,魏霞便迎了上来,故意大声问道:“废报纸多少钱?”
这一下把谢东弄懵了。
剧本里没有这句台词呀!再看魏霞那憋不住笑的眼睛,顿时明白了是这位大姐拿自己寻开心,想干脆不回答,又怕被那帮人看出什么破绽,眨巴了半天眼睛,小声说了一句:“3毛钱一斤吧……”
话音刚落,魏霞立刻瞪圆了眼睛,又是很大声地道:“你也太黑了吧,给的这么少,我不卖了!”
他差点没吓哭了!如果继续任由着这位大姐玩下去,这戏简直没法唱了。
“魏姐,我求你了,别闹了行不?……”他压低了声音哀求道。
魏霞的调皮的笑了下,然后把嘴一撇又道:“这价钱还差不多,下次还卖给你,走吧,跟我去取!”说罢,恶作剧得逞般的用力挤了挤眼睛,压低声音问道:“你家的仓房在哪儿?”
谢东连忙用眼神示意了下,魏霞随即转过身,按照眼神的提示走到了仓房门口,然后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都在里面,你自己进去拿吧。”魏霞指着里面说道。
他应了一声,闪身进了仓房,刚掀开地窖口上的木板,忽听魏霞在外面大声喊道:“别给我倒腾乱了,快点啊。”
这女人的废话真多!他在心里嘟囔了一句,直接跳进了地窖。
说是地窖,其实只有一米五左右的深度,人在里面只能半蹲着,打开手电,他一眼便看到在角落里放着的铁皮箱子,上面还搭着两块塑料布。
老天保佑,祖师爷保佑!
在心里默念这,一把将箱子拎在手里,然后纵身一跃,出了地窖,轻轻打开箱子盖,见两本书还静静地躺在箱子里,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还没等站直,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朝外面一看,只见那个纹身的男人已经走到了门口,额头上刀疤都看得一清二楚。吓得他赶紧又蹲了下来,手一哆嗦,箱子差点又掉回地窖里。
“哎,收破烂的,易拉罐你要不要?”那人的声音很沙哑,听起来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要……”谢东拎着箱子,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凝固了一般,喉咙里咕咕响了几下,勉强挤出这么一个字。
“那一会儿你过来一下,我车的后备箱里有不少空易拉罐,都白送给你了,不过你得把后备箱给我收拾一下。”说罢,眼睛瞥着站在一旁的魏霞说道:“行不行?”
“行……”谢东仍旧蹲在地上,连头也没回的应了一句。
纹身男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还是左一眼右一眼的瞄着魏霞道:“收个破烂你捂这么严实干嘛,不怕起痱子啊?”
由于紧张,谢东只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然后装模作样的四下里一顿瞎划拉,连自己都不晓得把什么东西抓在了手里。
“帅哥,你们是哪里人啊?”门外传来了魏霞悦耳的声音。
见美女终于跟自己说话,纹身男赶紧转回身,满脸陪笑着说道:“我就是本地的啊。”
“切!”魏霞翻了他一眼:“忽悠我呀?本地哪的啊?能不能给我留个电话呀,你长得这么帅,干脆来我公司,给我当保镖吧。”
“大姐,你是做哪一行的呀?雇我当保镖,可要好多钱哟。”纹身男笑着得很开心,一边笑一边朝魏霞身边走近了些,眼角眉梢带着明显挑逗的意思。
“你看我像是差钱的人嘛?”魏霞也笑,伸手还轻轻戳了纹身男的脑门一下:“小样,还跟我来这一套。”
那汉子被这一戳,更加兴奋起来,连额头上的刀疤都冒光了,正想凑过去再说几句,却忽然听面包车那边有人喊道:“磨叽什么,赶紧回来。”
他脸色一变,耸了耸肩膀,极不情愿地走了回去。
见纹身男离开了,魏霞探头往仓房里瞧了一眼,见谢东还背身蹲在地上,走进来照着屁股踢了一脚,笑着道:“你蹲这干嘛呢?让你收拾破烂,你跑这儿思考人生啊?”
他这才回过神儿来,扭头朝门外看了看,低声问道:“走了?”
“是啊,两句话就让我给打发走了。”魏霞眉毛一扬,神气活现地说道。
他也不说话,伸手抓起地上的铁皮箱子,转身就要往门外走,却被魏霞一把拽了回来。
“你不是答应去人家收拾后备箱吗?”她问。
他这才想起刚才已经答应了纹身男,于是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把心一横,起身出了仓房,先将手中的铁皮箱子塞进车上的废旧报纸里,然后低声对魏霞道:“你先走吧,开车到斜街胡同口等我,我马上就到。”
打发走了魏霞,又把一车的破烂整理一番,确定装书的箱子不会掉落下来,这才推着倒骑驴朝面包车走去。
纹身男和他的同伴儿已经上了车,面包车的车窗也都关上了,车内开了空调。见他过来,纹身男下了车,打开后备箱盖,指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道“易拉罐和矿泉水瓶什么的都给你了,然后你把这里面给我收拾干净。”说完,转身又上了车。
此刻,谢东的心情平静了些,大致扫了一眼后备箱,发现里面的东西还真不少。
安全帽,胶皮靴子,牛皮皮带,还有五六根镐把子,将后备箱塞得满满的,空易拉罐和矿泉水瓶随意地丢在其间,东一个西一个的,还真不少。
“快点啊,弄好了喊我一声。”在车厢里喊道。
为了赶紧离开,所以干起活来尤其卖力,没用多大一会功夫,便将所有易拉罐和瓶子都捡了出来。
“给我整干净点啊。”面包车的后备箱和车厢是相通的,纹身男在前面喊道。
他赶紧应了一声,连擦带扫的一阵忙活。
先是把安全帽和胶皮靴子都码在一起,正想将镐把子一根根地摆放整齐,猛然发现几乎每根镐把子上都有斑斑血迹,有几个根还有明显的凹陷,一看就是跟什么硬东西狠狠的撞击过。
这景象令他一哆嗦,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将镐把子摆放整齐,正打算收工,无意中瞥见角落里堆着一摞类似文件和报表之类的东西,索性仗着胆子拿过来,低头一看,只见最上面的一张写着宏运公司小车队年度维修费决算表,再往后翻,还有宏运公司外联部差旅费表等等。
宏运公司……奇怪了,这是个啥公司,咋好像跟王远没什么关系呢?正琢磨着,忽然听身后有人大声喝道:“那些不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