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径尽头,几座青砖琉璃瓦的楼房赫然入目,楼房前的木棉下,一名红衣男子斜靠于粗壮的树干,手中执着玉笛,低沉的笛音带得凄美,缓缓从木棉树下扩散开来。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到迟迟,载渴载饥。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今日师兄的笛声何以如此感伤,莫不是又即将远行?”
婉转如莺啼的女音随着笛音响起,循着声音望去,方才飞身来到的南絮,此刻正衣诀飘飘立于木棉树梢。
她话落间,已如蝴蝶般飘然落于木棉树下,落下的瞬间,身旁已多了一个白色身影,那身影不就是紧随其后的楚墨风。
“师兄,你未曾回答我的问话,是否又即将远行?”南絮望着收起玉笛,依然慵懒的靠在树干上的袁文笙追问道。
“是啊,不知下次回来,能否赶上木棉花开!”袁文笙仰着头,望着头郁郁葱葱树梢,一身红衣似火,却又孤寂环身。
“师兄,……”南絮眸中含着担忧与不舍。
“师妹,无须多言,你未出口之言,我皆知,放心,它日你与辰王大婚,师兄必定会赶回京都!”
袁文笙言毕,缓缓从木棉树下走出,来到南絮与楚墨风身边,眉间殷红的朱砂,更是红得刺目。
他侧过身,望着南絮道:“师妹,为兄有些言语,需单独与王爷聊聊,不知你能否暂且避避?”
南絮闻言,瞟了一眼袁文笙,撇撇嘴,脚尖轻点,顷刻间人已不见踪影。
袁文笙眼见南絮的声身影消失不见,才仰起头,望着随风轻轻摆动的木棉树枝,喉中发出叹息般的声音,接着对楚墨风言道:“辰王,师妹自幼隐居于山谷,十六岁始,才得以入世历练,一年一次的历练,也不过是一月时日尔尔。
对于“情”之一字,自不如旁人通透明了,且她自小不喜约束,性格亦远比旁人来得刚烈,望你日后能多几分耐心与宽容,若是……便放她回归江湖,也算不负彼此这段缘分!”
“师兄多虑了,本王自幼亦随师尊清修于山林之间,入世回京,虽短短两载有余,但世间之事,人情冷暖,阿谀我诈,阴谋算计,早已尝遍、明了个中滋味,自不会再让南絮深陷其中。”
“喔?是吗?”袁文笙闻言,嗤笑一声,转过身来,如妖似邪的面容带上凌厉之势。
“王爷,日后且莫忘却今日之言,如南絮在你身旁过得并不舒心,我将不再顾及师伯、伯母,定将她带离!”
“袁师兄且放心,不会有那一日,且,我有信心,南絮今后定会与我一同于这红尘万丈中相依相伴,不离不弃!”
“但愿如此!”袁文笙冷冷的留下几个字,人已飞身离开,那抹似火的身影转眼之间,消失与眼前。
“师兄,如此快便谈完了?”此时的南絮正立于粉色围墙之上,望着飘然而至的红色身影。
“不过是交代几句,无须多久时间。”
“师兄此刻是来与小妹告别吗?”南絮那美丽的双眸中,不舍的情绪愈发浓烈。
袁文笙别开脸,不去看那双盛满不舍的眼眸,才道:“正是,同时还要嘱咐你几句,师妹,辰王身份,注定身边多尔虞我诈,切记要多几分心眼,最重要的是,莫失了本心,不要过于委屈自己。”
“师兄,我与他不过是暂定了半年之约,半年之后,何去何从尚未可知。
再说,即便真能与他修成正果,以小妹之手段,这世间又有几人能伤得了我!”
师妹,你可知心中之伤才最是难捱,袁文笙暗道,面上却大笑道:“也对,本公子的师妹,聪慧异常,又身兼绝世武艺与不凡医术,有何可惧!”
“师兄……,”南絮出言打断袁文笙的笑声,不舍的道:“师兄此去前路漫漫,望好自珍重,如有可能,望能修书一封报报平安!”
“师妹你且放心,为兄自会修书以报平安,”袁文笙言语至此,眸中余光瞟向附近的那个白色身影,轻笑一声,“王爷,师妹,时辰已不早,我便就此告辞,它日再见!”
随着红影的飘然离去,南絮身边多了一个白影,两道白影并肩立于围墙之上,望着那红影消失处的虚空……
待两人回到王府,王府中早已喧嚣一片,走入正厅,德福公公正坐于厅中等候二人。
见二人进来,德福公公甩甩手中拂尘,用尖细的嗓音喊道:“圣旨到,辰王楚墨风、南絮接旨!”
“儿臣楚墨风接旨!”
“民女南絮接旨!”豆子书城uzis
“……”德福公公无奈的望着面前躬身而立,回答简洁的两人,摇摇头,打开手中圣旨念起来。
“兹有南氏名絮女子,秀外慧中、娴熟大方、温良墩厚、实乃女子楷模,深得朕与皇后欢心,特赐婚于辰王楚墨风为辰王妃,另择吉日完婚,钦此!”
“儿臣谢过父王!”楚墨风言毕快速接过圣旨,望了一眼被突如其来的赐婚圣旨砸懵的南絮,对德福公公道:“圣旨已宣,本王与未来的王妃还有事商讨,就不留公公了!”
“等等,奴才奉了皇后口喻,皇上今晚于宫中举办宫宴,王爷务必携带南姑娘出席,院中所放物什,皆皇后赏赐予南姑娘之物。”
“民女谢皇后娘娘抬爱!”南絮站在那里,眉宇中一如既往的冷清,看不出一丝波动。
“……”得福公公再次被面前姑娘之言弄得不知如何接话,于是目光移向辰王,“旨意已到,望王爷莫忘带着南姑娘进宫。”
“公公放心,本王定会准时带着南絮入宫!”
德福公公闻言,再次甩甩臂弯里的拂尘,带着随行的两名内侍径直离去。
“南絮,看来落霞阁需要几名管事嬷嬷,”楚墨风望着府中侍卫抬如落霞阁的十几箱赏赐之物言道。
“无妨,这点物什花费不了多少精力,我自行处理即可,何况身边之人,早在答应你入住辰王府,就已经考虑好了人选,不出意外,明日她们即可到达辰王府。”
“幻月阁门人?”
“王爷果真高明,一猜即中,二人一直打理飘香楼,厨艺亦可,身手不低于你的侍卫,最主要是她们不会生出二心!”
“我很开心,你能如此为我谋算,”楚墨风嘴角微勾,显示出此刻心中的愉悦。
南絮白了他一眼,越发觉得此人性情与面容格格不入,自己初时,怎的就把他当着清修道人?
……
暮色时分,一辆由两匹枣红马拉着的豪华马车停在宫门前,暗月挺稳马车便来到车厢外候着,“主子,南姑娘到了!”
随着他话落,车厢里伸出一只肤若凝脂的皓腕,洁白修长的芊芊玉指把车帘分开。
南絮拉开车帘,正待下车,忽的旁边传来马匹急切的脚步声,转眼之间,一辆褐色镶白玉金边宽大豪华的马车在她前面停了下来。
不久,一名身着淡绿烟沙长裙,约二八年华的女子在两名黄衣侍女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她便是当朝左相闵秉业之女闵如珍。
闵茹珍轻移莲步,来到辰王府的马车前,未曾开口,便发觉车上之人是名清冷美艳的白衣女子。
她脸色微变,辰王身边从未有过女子,面前女子是谁?又何以坐在辰王府的马车上?莫不是……?
“臣女闵如珍拜见辰王殿下!”闵如珍收起面上的不愉,两手叠于胸腹,双腿微微下蹲,朝着马车行礼。
南絮挑挑眉,望着面前视而不见自己的女子,随后轻轻一跃,已在距马车几丈出停下,而她停下的瞬间,楚墨风那白色身影几乎同时抵达。
南絮眸中余光瞟了一眼那抹白影,嘴角不自觉的微勾,耳边传来楚墨风低沉悦耳的声音:“走吧,我先带你前去拜见父皇、母后。”
马车旁的闵如珍,双眸微红的望着一高一矮两道白影,渐渐消失在宫门,她恨恨的跺跺脚,在两名侍女的陪同下往姑祖母闵太后的慈安宫走去。
慈安宫中,鎏金镂空香炉里,青烟袅袅,把阵阵檀香散发到各个角落,青丝早已成雪的闵太后,微眯着眼,手中握着一串菩提子做的佛珠,靠在软榻上,听着身边之人从栖梧宫打探到的消息。
“看来慕皇后是病急乱投医了,那南絮不过一名民间女子而已,她也能撺掇着皇上下旨赐婚,”言语的是一名鬓角发白的嬷嬷,从她言语神态不难看出,此人定得闵太后器重。
“哀家看,那南氏女必定不凡,以辰王脾性,如不满意,他必定不接赐婚圣旨,而据皇上身边之人所说,德福公公返宫,面上除了喜色别无其它。”
“太后说的对,老奴眼拙了。”
“太后,闵二小姐正在慈安宫外求见太后。”
“让她进来吧。”
“太后,看来二小姐也收到消息了,不然何以匆匆来宫?”
“皇上如此高调赐婚,更是于今晚大摆宫宴庆贺,文武百官谁能不知?”
“那二小姐?”
“她,顺其自然吧,辰王性格怪诞,不是容易受摆布之人。”